陸機搓了一把自己的粉頭毛，心裡好受了點，頭頂的光照得晃動的水面波光粼粼，一池潋滟之色中人魚瑰麗得不似凡間之物。

等陸機反應過來，他已經半蹲在豈濁面前神色怔怔，兩人之間近到隻有一臂距離。人魚濡濕的睫毛上水珠倏忽墜地濺上陸機的手背，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神，人魚似乎有某種詭異的吸引力。

“那個，濁哥我先去轉一圈了解情況。”陸機正要起身，人魚的手卻迅速按在了他的頸側，濕漉漉的指尖貼着他溫熱皮膚。

“怎麼……”不等他問出口，人魚另一隻手撐着台面往上爬了一些，那張雌雄莫辨的臉瞬間貼近陸機呼吸交錯，漂亮的雙眼裡有幾分乞求之色，仿佛因為陸機的離開而不安。

陸機驚得往後仰，手撐在背後的地面上，豈濁停住了動作似乎也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疑惑，放在台面上的手在石料上扣出一條白痕。

他像是在極力控制什麼，胸膛大幅度地起伏了幾下，陸機看到他右眼裡的瞳孔像滴落在宣紙上的墨迹一般從粉色變成了灰藍，頂着一對鴛鴦眼，豈濁收回了另一隻手，一言不發地沉入水中。

看來剛剛豈濁也失了智，真是邪門。

這段變故被兩人掐掉，陸機起身往角落上的休息室走去，慶幸豈濁摳的不是他的脖子。

休息室裡一張窄書桌一張折疊床，牆上挂着記錄冊，陸機開了台燈拿下來翻看，裡面記錄着水溫，人魚的食量和睡眠時間。食量粗看過去就是一條起點高于落點中段平緩的抛物線，睡眠相反。

“别是死了吧。”陸機邊說邊使勁把書桌下上鎖的抽屜暴力拉開，扯落的木頭碎屑掉在一本皮面的厚本子上。

這是一本日記本，字迹清秀，相比起一闆一眼的記錄冊，日記本裡的信息就詳盡許多，陸機看向第一頁。

【9.21，天氣陰。我見到了老闆從捕鲸人手裡買的人魚，關在地下室。他的尾巴和頭發都是粉色的，我喜歡粉色，不知道是不是在海灣被屠殺鲸魚的血染紅的。聽說它殺死了三個捕鲸人和兩個飼養員，希望我能死得幹脆點。

它沒殺我，可能是因為我粉色的頭發，按照規定飼養員不能染發，但這裡是馬戲團。】

【9.22，天氣雨。老闆很高興，他說隻要能讓人魚表演，就給我開三萬月薪，我之前一個月才兩千五，三萬的話我能買房，也許能談個戀愛，有個家。】

【9.23，天氣陰。人魚不願意進食，我當着它的面啃了一口生魚肉，它才願意吃，口感好惡心，聽說有錢人會吃生魚片，也那麼難吃嗎？】

【10.12，天氣雨。人魚有點粘人，晚上我在休息室睡覺，它竟然開門進來了，人魚哭了，眼淚真的會變成了珍珠，很值錢吧，我都收了起來。】

【10.16，天氣晴。人魚很配合，它隻聽我的話，太好了，老闆給了我一個紅包。頭發要補色了。】

【10.18，天氣雨。演出很順利，老闆應該賺了很多錢，他喝多了一直誇我，酒氣噴我一臉。人魚胃口不好，不知道是不是累到了，晚上它又來休息室了，我抱着它睡覺，它好乖。】

【10.19，天氣晴。人魚不喜歡表演，也不喜歡陌生人，我訂了很貴的活海魚給它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