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真儀沒發現師尊的異常,自顧自說着,卻不知在場的兩個男子誰也沒留意聽。
葉霜寒眉心微皺,雜役弟子便不能再參加濯靈會,扶微雖然資質不佳,但入門這些年一直刻苦修煉,且于劍道一途頗有靈性。
出事前葉霜寒以為扶微會參加這一屆的濯靈會,便日日都去觀戰,誰知始終沒有看到他的身影,沒想到他竟然來洗劍峰做了雜役弟子……
扶微低垂着頭,神色難辨,“小的……見過劍尊。”
師尊,弟子終于見到您了。
扶微在心中默默喚着這也許再也無法光明正大喚出口的一聲“師尊”。
明明對這一切早有準備,可為何臨到頭心中還是這麼難過呢?
扶微覺得自己已經并無傷口的胸前似乎又感受到了前世身死那日的穿胸之痛。
一聲“小的”将葉霜寒從沉思中喚醒,雜役弟子一般都如此自稱,可葉霜寒這一刻卻覺得這個稱呼有些刺耳。
從前他以為扶微會是自己的第三個弟子,不曾想有朝一日會從他口中聽到這樣卑微的自稱……
靜默片刻,在紀真儀察覺到異常之前,葉霜寒終于開口,“既然現在峰裡有四個灑掃弟子,便讓其他三人分别跟着你們師兄妹,至于這新來的弟子……”
葉霜寒望着低垂着頭、看不清面容的扶微,聲音含了些不易察覺地歎息,“他日後就來十方殿做事吧。”
紀真儀有些意外,讓新來的扶微直接留在師尊的十方殿?
想了想,紀真儀覺得這樣也好,十方殿素來沒什麼要緊的事,扶微留在這裡也輕松。
“那弟子先帶他四處看看,就不打擾師尊休息了。”
一直隻低頭望着劍尊衣擺的扶微直到告退前才敢擡頭望去,本以為自己的小動作沒人會注意到,誰知這一看卻望進了一雙深沉的眼中。
四目相對。
扶微心中一怔,長睫微顫,他慌忙收回視線,默默跟在紀真儀身後離開。
師尊會不會同他一樣也記得前世的事情?
扶微不明白,如果師尊真的記得,又為什麼會境界大跌呢?
他暗暗決定要留意觀察是否師尊也同他一樣有重生的奇遇。
“這邊是翟師兄的臨川院。”
紀真儀探頭進院中,卻不見翟亭之的身影,她有些奇怪,“一大早的,師兄去哪了?”
“回仙子,翟仙長去了雲仙長的居所。”院中聽見她聲音的雜役弟子忙回道。
紀真儀點點頭,雲師弟剛入門,師兄多關照些也是應當的,她便又帶着扶微往雲樂安住的地方走。
“雲師弟的院子還沒起名呢?這些日子事情太多,都沒顧得上。”
院内,雲樂安抿唇一笑,“不過是小事,師兄不必挂心,既然師兄的院子叫臨川院,那我的院子便叫羨魚院罷,倒也和師兄相配。”
他聲音小了下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不知師兄可否替我的院子題字?”
翟亭之溫柔道:“自無不可。”
臨川羨魚……
紀真儀站在院外,聽到這師兄弟的一番對話,再想到自己随意給居所取的“小蓬萊”之名,忽然覺得有點不得勁。
她咬了咬唇,沒在扶微面前流露出異樣,很快就恢複了笑意,輕快踏入院中:“師兄!雲師弟!”
翟亭之含笑點頭,雲樂安則忙站起身和紀真儀打招呼,“師姐……”
“哎呀,雲師弟别這麼客氣。”
紀真儀擺擺手讓雲樂安坐下,随即拉着扶微,“喏,這是扶微,新來的,以後就在師尊的十方殿做事。”
翟亭之點點頭,“師妹帶來的人自然不錯,也好,多個人,洗劍峰也熱鬧些。”
雲樂安聽說扶微日後要在十方殿伺候便多看了他一眼,見他修為還不如自己,且容貌普通,無甚出彩之處,便不感興趣地收回了視線。
扶微進門時迅速掃了院中二人一眼,原來師尊收的三弟子是這副模樣,果然容貌出色,風姿卓然。
隻是扶微前世死後以魂體看見的畫面大多數都是師尊一人,而他全部心神也都放在堕魔的師尊身上,況且少數出現的其他人也面容模糊,所以此刻他才知道師尊的這兩個弟子長相。
想到前世看到的師尊堕魔後的遭遇,他對翟亭之和雲樂安實在是喜歡不起來,甚至隐隐有些排斥。
但倘若他們不知師尊堕魔是被陷害,那麼便不能怪他們。
扶微告訴自己不能遷怒無辜。
他雖然很少看話本故事,但也知曉話本裡大多是誇張、虛構的情節,以師尊的品性絕不會觊觎徒弟的純靈之體,這其中必有誤會,他一定要查清楚。
紀真儀畢竟是天之驕女,能親自給扶微介紹一遍洗劍峰已經是在她對扶微印象很好的情況下破例而為。
扶微現在畢竟隻是個雜役弟子,紀真儀的關注有限。
讓羨魚院中的雜役帶扶微去雜役弟子們居住的小院後,紀真儀便沒再留意,剛從蓬萊回來,她還有很多話想和師兄說。
自此之後,扶微便正式成了洗劍峰上的一名雜役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