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微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他在深沉而冰冷的黑暗中遊走着,唯有手心碎玉溫潤的觸感表明自己還存在着。
終于,扶微看見了亮光,逐光而去,無數文字閃現,浮在空中,更有諸多畫面一一呈現在黑暗中。
那被扶微深深刻入心裡的面容此時就在畫面中。
是葉霜寒。
望着周身不斷閃爍的畫面,扶微驚愕地睜大了眼睛。
這是一本書的世界,講述了一人修少年身負爐鼎體質,遭遇諸多磨難卻依舊自強不息,最終俘獲孤傲魔尊的芳心,二人共證大道的愛情故事。
有着純靈之體的少年雲樂安拜入東陸第一仙門,天恒宗。
純靈體極易吸納靈力卻難以将靈力轉化為己用,但它卻有個最誘人的用處,那便是雙修。
若修士能與純靈之體結合,修煉起來可謂是一日千裡,因此純靈之體的人若自身過于弱小或無大能庇佑,多半會淪為爐鼎,供人取用。
雲樂安以為自己好運入了霜寒劍尊的眼,得以拜入洗劍峰,可誰知這卻是另一個深淵。葉霜寒道貌岸然,收徒不過是觊觎他的純靈體,想要借助他的體質修煉,達到渡劫飛升的目的罷了。
修真界已有數千年無人飛升,不少渡劫期大能在無望的時間流逝中失去希望,動搖道心,漸漸隐世不出。
葉霜寒不知從何處得知集齊七大神器後,便有望借神器之力飛升上界,原本他在天恒宗潛伏,卻因為和雲樂安之間的糾葛,提前暴露了身份。
雲樂安在洗劍峰大弟子翟亭之的幫助下揭穿了葉霜寒的真面目,一開始無人相信,直到葉霜寒在天恒宗濯靈會上當衆堕入邪魔道,斬殺無數同門,遁入西陸魔界幽冥塹,掀起軒然大波,衆仙門修士才相信昔日的霜寒劍尊已墜入污泥中。
濯靈之變後,葉霜寒屠戮蓬萊島全門,奪取了神器聚魂燈後便沉寂多年,雲樂安則在人修、妖修、魔修三個天之驕子中輾轉糾葛,他突破純靈體的限制,修為突飛猛進,也成了一方強者。
後葉霜寒再次現世,大開殺戒,聯合邪魔修妄圖染指其他神器,将修真界拖入數百年的動蕩中。
若不是雲樂安求得正魔道魔尊相助,聯合仙魔之力,将葉霜寒斬殺于幽冥塹中,恐怕修真界難有甯日。
至此雲樂安和魔尊成為了修真界的救世主,兩人雙宿雙飛,攜手共進,最終飛升成仙,在此界流下無數傳說。
後世感念他們的恩德,編寫出無數話本,讓他們流芳百世,而葉霜寒則被描繪成意圖毀滅修真界的邪惡魔頭,遺臭萬年……
扶微死死盯着葉霜寒在幽冥塹中遭萬魔噬心而死的畫面,雙目通紅。
“這不可能,不可能……”扶微喃喃道。
他伸出手,想要碰觸畫面中葉霜寒沾滿了血迹的臉,可穿過的卻隻是一片虛無,“劍尊不會死的,這不是真的!”
霜寒劍尊風光霁月,他該永遠立于雲端,沾染不了絲毫污垢,絕不是這畫面中的卑鄙小人,也絕不可能落得這般下場!
扶微望着被萬魔啃噬的葉霜寒,巨大的悲恸讓他雙眼緩緩流下兩道血淚,胸口加劇的疼痛使扶微支撐不住的彎下了腰,數滴血淚滴在了虛幻畫面中葉霜寒殘破的臉上。
下一刻,扶微再次墜入到無邊的黑暗中,耳邊卻傳來了焦急的呼喚聲……
“扶微!扶微!醒一醒!你怎麼了?”
睡夢中突然掙紮起來的扶微被按住了,身邊有一道焦急的聲音不斷呼喚着,試圖喚醒陷入噩夢中的少年。
許久,扶微才從深沉的黑暗中醒過來。
他望着屋頂,緩緩轉過頭,目光茫然沒有焦點,片刻後他才從急促的呼吸中稍稍平靜下來,啞聲道:“岑……岑津?”
看見扶微醒過來,岑津松了口氣,半是無奈半是擔憂道:“連我也不認識了?”
濯靈會已經召開了二十日,外門弟子之間的比試已經結束,岑津幸運進入了内門,但他憂心沒能參加濯靈會獨自在弟子居中養傷的好友,便匆匆趕了回來。
誰知一進門就看見好友在睡夢中掙紮着,滿臉淚痕。
這是岑津第一次見到扶微流淚。
兩人相識幾十載,扶微一直沉默寡言,每日除了練劍不參加弟子間的任何玩樂,因此連說得上話的友人也沒有幾個。若不是岑津恰巧和扶微被分在了同一件宿舍,兩人恐怕也熟悉不起來。
熟悉之後,岑津就知道了扶微是個怎麼樣的人,他看似不愛同人親近,但其實性情非常溫和友善。
旁人若有事找他幫忙,力所不能及的他會認真解釋絕不敷衍而過,力所能及的便會用心相助;旁人若同他閑聊,他就算很少說話也會耐心傾聽。
相貌平平的扶微還有一雙動人的眼睛,當那雙漆黑而清澈的眼睛非常認真專注地望着某人時,就算那人有任何煩心事也能很快平靜下來。
岑津為自己這個發現暗暗開心,可現在,扶微那雙眼睛裡卻滿是淚水。
“做噩夢了?”岑津遲疑道,以為扶微是沒能參加這次的濯靈會而難過。
岑津知道扶微有多麼想成為霜寒劍尊的弟子,但他不知道扶微會傷心至此。
也是,若隻是未能在濯靈會中取勝便也罷了,偏偏扶微連濯靈會都沒能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