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去衣褲這樣簡單的動作,裴屹做完卻滿頭大汗,他的額發有些濕濡,淩亂地黏在臉上,有一滴細小圓潤的汗珠順着滑進敞開的領口,流向被遮掩的深處。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忍着痛撐牆站起,裴屹起身時雙腿會因疼痛而輕微顫抖,那雙腿遠遠看去白皙筆直,肌肉分布勻稱,但若是再定睛一看,便會發現他的小腿有些腫,膝蓋的骨頭處也有些變形。
這是一雙漂亮的、修長的腿,即使生了病,男性特征也十分明顯,且富有力量感。
裴屹将床單被罩統統胡亂扯下,他平日裡沒做過這樣的家務活,因此有些不得章法,花費的時間有些久。
他将床單與褲子全部丢在地上,對怎麼處理它們而犯了難。
裴屹的房間裡沒有洗衣機,平日裡都有傭人定時取走他的換洗衣物。
他拿過床頭的水杯,躊躇片刻,才對準位置倒下。
裴屹很少陷入如此進退兩難的境地,家裡傭人的職業素質良好,從來不會多問,可這樣混亂的場景,其他人看見了會作何感想?
他擰眉沉思片刻,轉身進了浴室。
自從裴屹十歲發病到現在,他的情況已經不容樂觀,一開始隻是腿部輕微不适,可随着時間的推移,疼痛日漸加劇,最嚴重的時候連碰一下都會疼出一身冷汗。
但他始終不願就此接受一輩子隻能坐在輪椅上的命運,每日清晨起床,他都會撐起身體盡量站着在房間内活動,即使每次到了最後他都會大汗淋漓,臉色慘白。
裴屹家境富有,在外也是說一不二,無人違逆。他的錢權能讓他暢通無阻地去到世界各處,可隻有在房間艱難行走的這段短暫時間裡,裴屹才能感受到片刻的自由。
他在這裡會因為疼痛無力虛脫,扶着牆緩緩跪地。也會痛到毫無形象地倒在地上,連爬都爬不起來。
可出了這道門,他又會變回衣冠整齊、堅不可摧,仿佛渾身上下毫無弱點的裴屹。
他單手撐着洗漱台洗漱,盯着鏡中的臉,面色冷沉。
他是貓類變種人的事情隻有父母知曉,昨晚意外變成貓被那個鳥窩頭帶回家,今天意識又重新回到身體。
裴屹暫時摸不清楚二者之間的規律,但是有一點他很确定,那隻貓的身體分走了他的部分疼痛。
裴屹掬起一把水澆在臉上,冰冷的水珠劃過他無甚波瀾的臉,挂在下巴上要掉不掉。
他似乎想到了什麼,用手背拭去那顆水珠,掩去眼中的自厭。
絕對,絕對不能讓她知道那隻貓就是他。
浴室水聲作響,霧氣在玻璃上蔓延開來。
片刻之後,這座莊園主人的卧室門終于開了。
裴屹坐着輪椅出來,被汗水打濕的額發已經梳理得利落齊整,又是一副西裝革履的沉穩摸樣。
他掃了一眼在門口等候的傭人與管家,冷冷丢下一句:“把地上的東西都丢了,顔色太醜。”
管家聞言驚詫不已,這可都是你從小用到大的顔色啊,一覺睡醒就變醜了?
“好的先生。”
但他面上神情未動,打了個手勢,在旁的傭人魚貫而入,個個目不斜視,很快将房間收拾幹淨。
裴屹見狀松了一口氣,吩咐道:“我現在出門。”
管家随侍在旁,低頭詢問:“先生不吃早餐了嗎?”
“不了。”裴屹正了正領帶,進了電梯。
管家歎了一口氣,想勸又猶豫,最後還是眼睜睜地看着電梯門合上。
車輛平穩駛出車庫,司機開着車,像往常一樣往後掃了一眼,卻發現老闆今天罕見的沒有處理工作,而是偏頭看向窗外。
要不是在開車,司機都想偏頭看看窗外有什麼東西能讓與工作為生的老闆放棄工作。
而被打量的裴屹本人卻并沒有在看任何東西,他原本是打算工作的,可是一坐上車沒多久,腦子裡就突兀閃過他昨晚不小心蹭到鳥窩頭某個部位的場景。
裴屹解鎖平闆的動作頓住,直到屏幕回歸黑暗,那隻手也沒有任何反應。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裴屹一想到她昨天做的事情,恨不得張嘴在她身上狠狠咬一口。
他毫不自知地發着呆,待車輛駛出莊園大門,他突然福至心靈般擡頭。
他剛剛腦子裡想到的人,正在拼命朝他這裡揮手,嘴裡好像在喊着些什麼,但距離太遠,裴屹聽不見。
她怎麼會在這裡?
等等,她怎麼突然騎上單車了?
裴屹下意識擰眉,明毓那邊卻高興得不行,仿佛看見了再生父母。
她正煩惱着怎麼見到裴屹呢,這就坐車出門了!
“老闆!老闆!!”明毓拼命朝他揮手,叫了兩聲之後又反應過來這樣太傻了根本沒有用,趕緊踩上單車朝裴屹那裡沖刺。
可她估計是因為一路高強度踩單車,一時半會沒改過來,情緒又太激動導緻忘記控制力度。
自行車往下沖的速度讓明毓都心驚肉跳,她混亂中慌了神,一時不察,車輪壓過一顆石子,她身體一歪,整個人被猛地甩出去!
卧槽?又來?!!!
這條路還是個下坡!!
明毓再次絕望了,她在天上飛了好一段距離才啪叽摔落在地,随後又控制不住地往前翻滾。
她口袋裡準備用來砸裴屹的蘋果也在此刻掉了出來,與她一起咕噜咕噜滾進車底。
一切發生得太過迅速,司機避讓不急,見狀立刻踩了一腳急刹!
車子猛地停下,明毓盯着貼臉的車輪驚魂未定,可她帶的那顆蘋果就沒這麼好運了,在車輪的碾壓下裂開爆汁……
而車上的裴屹與司機被刹車的慣性帶得往前一撞,人還沒坐正,又感受到車輪用力碾過什麼東西,與此同時,一聲清脆的破裂聲響起。
裴屹和司機聽見這個聲音,心跳驟停,兩人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