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抱歉……雖然我也不知道,
我的歉意,究竟該道給誰——
頭暈目眩之際,鸢五的耳畔回響着各種“啪嗒”“嘟嘟”的幻聽聲響。他靜靜坐了一會兒,扯下身上破爛的衣服,擦去地面的粘液和紙箱碎片。
——這座屋子快不能要了,還好陽台拉着窗簾,沒人看見發生了什麼——
鸢五慢慢站起身,抓着黏糊糊沾滿紙片的衣服,拖過還在扭動的觸手走去了浴室。
他沒力氣收拾地上的東西了。牆上的挂鐘顯示八點過半,現在鸢五隻想洗一個淋浴,他甚至覺得,除了水流劃過身體的觸感,好像再沒有什麼值得期待的事情。
鏡子裡,鸢五的身上布滿了淡紅的痕迹,全是衣服拉扯和磨蹭的輕微擦傷。他解開皮帶,準備将牛仔褲扔進洗衣機裡,然而剛剛松開腰扣,褲袋裡的手機卻“咣當”一聲掉下來。
“呼——”
鸢五閉了閉眼睛,強忍煩躁地将手機撿起來。可這時他看見,亮起的屏幕上有好幾通未接來電,最上面還疊着幾條信息:
“是這座房子嗎?
“[圖片]”
就在幾分鐘前發過來,鸢五吸了口氣:這是——
與此同時,小屋外響起“咚咚”的敲門聲,随後“嘩啦”一陣響動,有人用鑰匙打開了屋門。
“人呢,到哪裡去了?”
一個女人的聲音在門口吵嚷:“叫都叫不應,燈還是亮着的啊!”
鸢五一怔,他赫然反應過來:不,先前的時候他沒有幻聽,而是真的聽見了“啪嗒啪嗒”和“嘟嘟”的聲音。女主人的腳步,還有手機的震動聲。
“也不出來确認一下,幸好提前和我說了你的名字電話,要不然還不敢放你進來——”
女主人顯得十分惱火,一旁忽然有人打斷,輕聲說道:
“可能睡着了。我進來就行,謝謝。”
那個聲音很沉,低低地有些難分辨。像是從黑夜裡,走進夜影更深的樹林。
鸢五一下子僵直在了原地。
——是你。
你,回來了啊……
這麼晚的時候?——
“行吧,這個鑰匙給你。被子放在床上了。”
女主人轉身從小屋前離開,以她的位置,看不到屋裡的慘狀,或者站在浴室裡的鸢五。
很快,屋門輕輕關上,門廊裡傳來靜靜的換鞋和腳步聲。那聲音沉寂得令人心驚,幾乎帶着不露聲色的危險。
鸢五猛地屏住了呼吸。
——發出這種腳步聲的人……——
他一下子想到了那串金屬簾,咬緊牙關:——你究竟是誰,現在的我,應該怎樣面對你呢——
但是突然間,鸢五聽到淩喚吸了口氣:
“哈——”
聲音從門廊裡傳出來。雖然隻是吸氣,雖然很輕,卻帶着鋒利的顫抖,沉厚的聲線甚至有一絲破音:
“葉鸢五……”
淩喚用驚恐的氣聲說道,像是一部分靈魂丢失了一樣。那聲破音,那語氣裡輕顫的、無法遮掩的痛色,令鸢五一瞬間怦然心跳,渾身清寂的血都變得溫熱起來。
淩喚看到了地上雜亂的景象。倒吸口氣,念出了鸢五的名字。
他沒有再說話,靜靜走入房屋深處,門廊裡顯現他幽幽前行的影子。
真是個機警的男人。淩喚一定是覺得屋裡藏着危險,或許有歹徒闖入,不能大肆呼喊刺激到對方。
——可是,你為什麼還要走進來?
這個時候不應該立刻逃出房間報警,逃得越遠越好嗎?
你已經暴露了啊,如果有歹徒,已經聽見你和女主人的聲音了啊——
鸢五胸口一哽。淩喚多麼聰明,當然能想到這些。他走進來,唯一的目的,隻可能是盡快查看鸢五的情況,在危急中争取更多的時間啊。
如果鸢五還被歹徒控制着,淩喚于是會靜悄悄靠近,出其不意地與對方搏鬥——
——你瘋了嗎……為了救我,甯肯面對未知的風險?——
鸢五的眼圈一陣滾燙。那種“這個人我永遠離不開了”的想法再次用上心頭,他攥緊手指,想猛地走出門去,告訴淩喚不用害怕,告訴他,下次别再做出這種蠢事——
可是鸢五腰間一松。下意識低頭,這才想起自己的皮帶被抽掉,差點要敞着腰扣走出門去。
而且不隻是褲子的問題。目光垂下的瞬間,他看到自己布滿擦痕的皮膚,泛紅的磕碰印記,還有一道蜿蜒的粘液以及産生粘液的——
啊啊!!
門外,淩喚沉下雙眉,輕輕地一步步向前走。他看見浴室前虛掩的門,微微一頓,蜷起手指靠近過去。淩喚的手裡握着從走廊拿起的長柄雨傘,擡起傘尖,點在門上慢慢推開。
然而就在這時,門裡傳來一聲呼喊,驚懼之中又帶着一點崩潰——
“别——
“!!!”
“啊!”
淩喚睜大眼睛,腳步頓住,手臂微微一抖。
“葉鸢五?你還好——”
然而還沒說完,浴室門“咣當!!!”一聲關上,掀起的暴風把他的頭發都吹得向後伏倒。
“怎麼了?”
浴室裡,鸢五緊緊按着房門,嘴唇咬得幾乎滲出血來。
他直直看着自己的樣子,也不知道該用“慘淡”還是“激烈”來形容。牛仔褲敞開快要掉下去。裸着上身——裸,着,外加前胸後背都被汗水沾濕了。
還有更驚喜的。
一條觸手纏在他身上,軟軟地蠕動着。因為沒力氣了,尖端搭在牛仔褲腰際,正慢慢從布面内側滑下去。
……
雖然不清楚具體原因,但電光石火間鸢五确信,自己現在絕不能被淩喚看見。看之即死。
門外的淩喚還擔心地想要靠近。真是要瘋了。天崩地裂。浴室裡,暴發出一陣激越的呐喊:
“你等等,我現在不方便見人——”
“你不要過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