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一次,歐陽和甄亦凡埋怨班主任江老師把他們安排在這個單位實習,專業用不上,東西學不到,哪怕拼命幹也看不到一線希望。
工作幾年後,當身居窮山溝的甄亦凡憑借手中那隻筆而被幾家縣直單位争搶時,他才明白雜志社實習幾個月對自己的幫助。很多時候,我們所做的努力,也許當時看不到結果,請不要灰心,你不是沒有成長,而是在紮根!一定要堅持到最後,所有的努力,總有一天會結出豐滿的果實!
加班加點,終于抄完那近十萬份發行單,接下來是包裝和郵寄。“這樣把紙裁好”學姐面對面手把手教甄亦凡和歐陽兩人裁剪包裝紙包裝雜志。“好呢”,甄亦凡回答得倒快,順手從身邊取了一張大包裝紙,比照着剛才學姐教的樣子大小裁了幾張。“笨蛋”,慧雲姐哭笑不得地拍了一下他的腦袋罵他,她轉身取出幾本雜志放在包裝紙上比劃後開始裁紙“裁紙大小要根據包裝的雜志多少定,你那麼裁,一本雜志都包不下啊!”。甄亦凡才一臉窘迫地明白師姐剛才隻不過打個比方而已,是自己沒聽明白急躁了點,也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慧雲姐,這次我搞明白哒。”學姐把紙和剪刀遞給他,又從旁邊取出兩把剪刀和歐陽一人一把三個人忙起來。
足足忙了兩個星期,上午終于将雜志裝上卡車送往郵局。下午一下子閑下來反而感覺無聊,歐陽、周姐也有同感,下幾盤彈子跳棋,又漫無邊際地翻了幾本雜志。歐陽和甄亦凡,終于品嘗到了大多數同學在下班時返校車上“吐槽”的感覺。
下午剛輕松,晚上卻接到一個不好的消息,程秋來信告訴甄亦凡:全市區縣撤區并鄉行政區劃改革,所有鄉鎮機關編制一律凍結。原本還指望聽天由命分到鄉政府工作的,現在看來也是情況難以預料了,弄不好企業也是人滿為患難以接收。甄亦凡知道縣裡能夠正常發工資的也就煙廠和機械廠兩家,其他的都是半死不活的吊着一口氣在那裡苟延殘喘。
真是越想越煩。
3月30日早上一到辦公室,學姐就招呼兩人進她辦公室,拿出一張表叫他們簽名,給他倆每人發了50元錢的補助,說是老總同意的。他們這兩個星期表現很不錯,雖然沒說,兩人也明白是學姐為他們争取的,還沒聽說過班上哪個同學在實習單位領到生活補助的。
時間閑下來,采編部他們兩個學生也幫不上忙,盡管甄亦凡是學校文學社社刊主編,可跟這個國家機關刊物是天上地下的鴻溝,辦公室幾個大學中文系畢業的科班都和編輯工作靠不上邊,自然輪不到他這個非專業的文學愛好者。發行部雜志剛發出去,可以清閑個把星期,下周又要新一輪抄寫發行單,夠他們幾個忙的。難得有閑時,學姐也就和和兩個學弟學妹談起了中專校園生活,主動聊起了校園男女生的話題,對學校老師、同學對男女生亂胡猜測頗有同感。還談起了自己和他們的老鄉師哥的交往過程,在校時兩人明明隻是正常同學交往,可學校偏偏看得重,還把電話打到了她在外地工作的父親那裡。其實當時根本就沒有談戀愛的想法,要是談的話也不至于分配時讓他回老家了,而會想辦法留在星城,充其量兩人當時也隻是互有好感吧。也是畢業後幾年間又有緣見過幾次面,才有了那種感覺,至于很深的感情最近才有。
中午閑來無事,王哥拿起甄亦凡随身攜帶的小記錄本翻了翻,看了他寫的詩歌,随後又叫黃姐過來看看。黃姐看得很認真,就那麼十幾首她翻來覆去看了半個多小時,然後告訴甄亦凡“這些詩寫得很不錯,特别是意境很好”,黃姐鼓勵他。又問他是否寫散文,說是在散文方面倒是可以給他一些指點,至于詩歌,她自己不寫,也就不敢指點,隻能說說自己的感覺。
下午一上班,學姐不知從哪裡知道了信息。“甄亦凡,看看你的詩歌”,甄亦凡把自己的小記錄本遞給她。她仔細看了幾遍又從采編室喊來張主任“幫他推薦推薦”。張主任接過看後指了幾首叫甄亦凡用稿紙謄抄好。因為手裡忙活工作上的事,甄亦凡準備明天有空再抄。沒想到一會兒張主任過來看到桌子上空白的稿紙問他“你還沒抄好?”,旁邊慧雲姐“你現在就送去啊?”“嗯”張主任答應一聲又回他辦公室了。“趕快抄好了交給張主任”,學姐把自己手裡的筆遞給他。
師姐真好!這是歐陽和甄亦凡的共同心聲。
星期六晚飯後,歐陽和甄亦凡在操場散步。自實習以來一直忙着抄發行單,兩人經常把任務周末帶回學校忙,好在周五剛剛忙完這個周期的任務,難得有一個輕松的周末。“上次打賭我輸了,現在履行賭約我請客,你想吃什麼?”歐陽問他,“天氣這麼熱,就買隻蛋筒吧”,甄亦凡指指前面電影院小賣部。兩人從小賣部出來在操場上遇到谷夢娴和夏曦,“你吃一口”,歐陽把手中剛剛咬過一口的蛋筒遞到谷夢娴嘴巴邊。鬼使神差,甄亦凡也随手把自己手中的蛋筒遞到了夏曦面前,“送給我麼?”夏曦笑笑問,甄亦凡沒反應過來。那邊谷夢娴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又遞回給歐陽,夏曦輕輕抿一口把蛋筒回遞給甄亦凡“謝謝!”,一切都是那麼自然而随意。成年後有一天回頭在日記中看到這個情節,甄亦凡才意識到當時年輕的自己是多麼的天真莽撞和小氣。夏曦一個女生,又是班上有男朋友的人,自己這個動作未免顯得有些親近了。雖然當時歐陽的舉動在前,但她們畢竟是兩個女生,親近點甚至親昵點也無所謂,而自己一個男生有樣學樣未免就有點莽撞了。幸好這個女孩善良大氣,也沒有嫌棄他一個男生的不幹淨而拒絕他的好意,輕松随意地維護了他年輕敏感的自尊。
星期天下午3點半,歐陽送葉冬梅和柳依依去實習點。對于距離學校遠的無法早晚趕回來的實習生,周末回不回學校取決于學生自己,學校也不安排校車接送。很多同學隻好周五返校,星期天下午又去實習單位,以免星期一早上遲到。葉冬梅告訴歐陽,好想換個單位,一個人孤孤單單的,離學校又遠,坐車來回要2個多小時。周末回校還要車費,不回來又沒伴玩。至于實習後留下來,根本沒有可能。廠子效益不好,這段時間正在忙着搞“優化組合”和“減員增效”,鼓動年輕人辭職自謀職業和大齡職工提前退休,根本就看不到進人的可能性。可她也不好意思半路上找江老師提出來換單位。她這個學期又報了本科自考,家裡沒想關系,回到家鄉也隻能聽天由命服從分配,或許改變自己命運的隻有不斷讀書一條路。
“讀書改變命運”,這是每一個農村孩子的希望!
柳依依也說實習單位附三醫院一點兒也不好玩,白天上班接不上手,晚上一個人又孤獨,連連邀請歐陽有空去她那裡玩,吩咐又吩咐。
上了中巴車,車開動了,柳依依竟然又從窗口探出頭來,對着送她的歐陽大聲喊。中巴車減速停了下來,歐陽跑過去拉着柳依依伸出窗外的手,兩人嘀咕了幾句才松開。車子走遠了,歐陽還遠遠望着離去的車還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