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薇薇的手撫過草兒枯黃的頭發,目光掃過屋内孩子們一張張髒兮兮的小臉。
“你們要不要跟我走?”她輕聲說道,“至少,不會讓你們餓肚子的。”
一個紮着歪辮的小女孩怯生生拉住她的衣角,“我,我想回家。”話沒說完就哽咽了,她其實知道,那個家早已把她換了300文錢。
角落裡卻有個穿的破補丁衣服的姑娘昂起頭,神情堅定的說道,“我要留下。”
她抹了把臉,露出一張極為清秀好看的眉眼,“張牙婆說了,李員外家正缺丫鬟,每個月的月錢有100文呢!”
周薇薇呼吸一滞,突然出聲開口道,“你知道當丫鬟要簽死契嗎?主家打死你,也隻需賠你爹娘些許碎銀罷了。”
那姑娘咬了咬唇,“那也強過在家吃觀音土。”
她忽然扯開衣領,露出鎖骨下的淤青,“這是我爹拿棍子打的,就隻因為我偷吃弟弟手裡的半塊餅子。”
草兒在周薇薇懷裡抖了一下,眸子閃過是同病相憐的同情。
周薇薇沉默片刻,最終從腰間解下錢袋,取出幾塊碎銀塞給留下的那女孩子,“我也沒有什麼能幫你的,這點銀子就留給你,小心着藏在鞋底,别被人發現了。”
她抱起草兒走向門口,招呼着願意跟随自己的孩子們往外走,身後傳來那姑娘帶着哭腔的喊聲,“薇薇姨,謝謝你,日後有機會,我會報答你的。”
“不用,隻要你自己過得好就行。”周薇薇沒回頭,隻是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周薇薇牽着草兒走在最前,身後跟着一串瘦小的身影。路過被捆成粽子的守衛時,有個膽大的男孩突然沖上去,狠狠踹了其中一人□□。
“嗚嗚!”那守衛因為疼痛難忍,在地上扭得像條蛆。
小男孩回過頭來,對着周薇薇解釋道,“薇薇姨,之前他因為我哭,就狠狠的打了我一頓。”
周薇薇挑眉,順手也給另外幾人補了幾腳,專挑肉厚的地方,保證讓他們疼上十天半月又死不了。
草兒緊緊攥着她的衣角,小臉上也露出一絲笑意。
顧石頭從陰影處轉出時,孩子們集體瑟縮了一下。直到他蹲下身,從懷裡掏出一包桂花糖,聲音溫柔的喂給了草兒,柔聲哄道,“害怕了吧,這個給你吃。”
糖塊在掌心亮晶晶的,草兒香甜的吃着。
之後,顧石頭又把剩下的桂花糖,遞到那些孩子們面前。
這些孩子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那個踹人的男孩率先抓了一塊塞進嘴裡,甜得眯起眼。其餘小孩子有了榜樣,也一個個乖巧的把糖塊抓到了手心中。
“比預計的少很多啊?”顧石頭目光掃過這群衣衫褴褛的小家夥,對着周薇薇低聲問道。
周薇薇簡短地複述了與那小女孩的對話,說完,她長歎一聲。
顧石頭聽完,目光掃過那些選擇跟随的孩子們,他們瘦小的身影在月光下像一叢瑟瑟發抖的蘆葦,語氣似乎帶着幾分感同身受,“在家挨餓受打,被賣或許也是一條出路。”
他的話剛說完,周薇薇便緩緩的點了點頭,多可笑的世道啊,有時候為奴為婢反倒能活命。
“走吧。”周薇薇站了一會兒,就要轉身往回走,卻被顧石頭出聲叫住。
“薇薇姐。”他聲音突然低沉,“你在裡邊有沒有發現趙六?”
周薇薇搖頭,“趙六,就是那個臉上有痦子的?我沒見着。”
她敏銳地注意到顧石頭眼中閃過的陰翳,頓了一下,眉頭輕蹙的開口問道,“你跟他?”
“有些舊怨。”"顧石頭輕描淡寫地帶過,但指節已攥得發白。
那些被鞭子抽的皮開肉綻的記憶在骨髓裡叫嚣,可他卻不能說,畢竟重生這種事,太妖異了!
周薇薇忽然笑了。
她伸手拍拍顧石頭肩膀,動作熟稔得像在安撫炸毛的貓,“你先帶孩子們去破廟等我。”
她挑了挑眉,嬉笑着說道,“我在這裡留下來等趙六?打斷他的手腳怎麼樣?這還不夠的話,隻能弄殘他給你出氣了。”
顧石頭怔住了。
沒有追問,沒有勸阻,她就這麼理所當然地站在他這邊。
夜風忽然變得很輕,他胸腔裡泛起一種極緻的溫暖,像是凍僵的人突然被裹進曬過太陽的棉被裡,暖的身子都發懶了。
“好。”他漆黑的眸中閃過光亮,低頭藏住上揚的嘴角,聲音卻難得的軟了下來,“我帶着孩子們先去,你一定要快點回來啊。”
周薇薇抓着少年骨節分明的手,用力的捏了捏作為回答。
孩子們排成一列,像串小鴨子似的跟在顧石頭身後。周薇薇揮揮手,就這樣瞅着少年帶着孩子們走入夜色。
最小的那個走兩步就要回頭看看周薇薇,直到顧石頭抱住了他,這才停止回頭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