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乙收回發力的腳,盯着河水裡起起伏伏的身影,說:“想明白了喊一聲,我去撈你。再不老實交代,我今天拎兩具屍體去報官。”
李大夫被水卷走,水流卷得他壓根露不了頭,一張嘴,寒冷的水灌滿他的嘴和鼻子,在他意識恍惚之際,一隻手拽住他的後頸。
韓乙把他拖起來倒放在石頭上,腳尖抵着心肺一壓,李大夫一個彈起,抱着石頭哇哇吐水,邊吐邊哭,這次的哭聲真實多了。
“我說,我說。”李大夫不掙紮了,這是個活閻王。他把他為朱氏做的事通通交代清楚,但下意識隐瞞了借韓乙的手加重施老爺病情這一環。
“我也懷疑是朱氏想要我的命,但沒有證據。你來施家時日短,恐怕不清楚,四爺有心眼沒心計,要是三爺在深更半夜偷偷溜到議事堂找什麼東西還可能,他不可能,他是别人做什麼他才知道做什麼。”李大夫打着哆嗦說,見韓乙盯着他,他舉手發誓:“我都交代了,沒一點假話。”
“你跟我去見施家族老,把這番話當他們的面再說一遍。”韓乙說。
“不行!我不去!我好不容易才死裡逃生。”李大夫抗拒,他爬起來就跑。
韓乙輕輕松松把人逮回來,把李聽雪的屍體捆他身上,他像牽狗一樣拖着他走。
*
“太太,老爺醒了。”丫鬟出來禀報。
角亭裡氣氛一窒,朱氏看向施順之。
“三哥,你快去吧,再拖下去爹咽氣了,什麼都晚了。”施守之說。
施順之瞪他一眼,蠢貨,分不清裡外的蠢貨。
施守之面上讪讪,仍逞強說:“這不是大嫂信任你,她要是信任我,今天就是我去。”
“太太,老爺要找丹穗姑娘。”丫鬟再次出來禀報,她神色惶惶地說:“老爺這會兒精神不錯,能坐起來了。”
朱氏一驚,她猛地站起來,這是回光返照。
施順之不再耽誤,他立馬離開角亭,說:“我去找瑞哥兒。”
“去把丹穗帶來。”朱氏吩咐下人。
說罷,她帶着兩個庶子前往議事堂。
“娘,不喊二哥過來?”五爺小聲問。
“他不是老爺親子,不得老爺不喜歡,不讓他過來礙眼。”朱氏哪會讓她兒子沾這等污穢事。
“丹穗呢?你把丹穗弄哪兒去了?”施老爺一見朱氏張口就問。
“她馬上就來。”朱氏打發丫鬟下去,并吩咐守好門,不準讓任何人進石園。
“你要做什麼?你們要做什麼?”施老爺問。
“老爺,還是沒有繼之的消息,看來結果不大好,你節哀。”朱氏毫無感情地說,“不過他沒了,你還有三個親子四個親孫,你不要偏心太過,你的家産合該重新分配。”
施老爺理都不理,下一瞬,他看見施順之抱着瑞哥兒進來。
“你大孫子有沒有命活,就看老爺肯不肯心軟了。”朱氏話裡摻了絲興奮,她扭過臉和藹地說:“瑞哥兒,求求你祖父,讓他饒你一命。”
瑞哥兒察覺到不對勁,他掙紮着要跑,但他一個六歲的小兒哪能逃出一個成年男人的桎梏。
“瑞哥兒,别怪三叔。”施順之别過臉,虎口掐上侄子的脖子。
“娘——”
“畜牲!你幹什麼!”施老爺吓得目眦俱裂,他滾下床在地上爬,“瑞哥兒!畜牲,你松手。”
丹穗快步闖進來,一眼看見瑞哥兒被施順之掐得眼珠爆出,臉頰漲紅。
“畜牲!你要掐死他了!”丹穗心急得撞上去,下一瞬被施守之制住,她氣得大罵,叔叔殺親侄,畜牲不如。
朱氏拍一下手,施順之松開手,瑞哥兒癱倒在地,不住地嘔吐,身下還有水迹在地上漫延,屋裡彌漫着酸氣和騷味。
“老爺,你的私印藏哪兒了?”朱氏開口,“這一次是我心軟,你要再不老實交代,你大孫子恐怕真要死在你前面了。”
施順之的手再次伸出去。
“别動他!我給——”施老爺大哭,“我給,我都給你們,留他一命……報應啊,都是報應……”
朱氏看向丹穗,說:“丹穗姑娘,老爺發話了,拿出來吧。”
丹穗看一眼縮在地上不住痙攣的孩子,她喘着粗氣掉眼淚,這是一家惡魔。
施老爺爬到瑞哥兒身邊,不料身後踹來一腳,一腳踹在他腰骨上,他匍匐在地動不了了。
“就施繼之是你親生的?我們不是你親兒子?”施守之氣沖沖地罵。
“行了。”施順之開口阻止,他看向丹穗,說:“丹穗姑娘,别敬酒不吃吃罰酒。”
“印章在屏風的屏柱裡。”丹穗不掙紮了,她就是有百般計謀,也耐不住一群沒人性的東西。
施順之他們三個聞言一擁而上,高大的屏風倒地,他們撕開屏風拽下屏柱,争相尋找印章。
丹穗悄悄退出去,離開前她又看一眼,對上施老爺無神的眼睛,她發現他死了,而他的兒子們毫不關心,如野狗一樣聚在一起撕咬他捕獲的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