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薛大娘走到朱氏身邊,她輕聲說:“四爺把人處理了,勒死後抛屍沉河。”
朱氏笑一聲,這半夜沒白熬。
在丹穗被她關起來之後,朱氏特意安排李大夫去守着,果然不出她所料,頭一晚趙聽雪就忍不住了,深更半夜偷偷溜去議事堂,天色泛亮才回來。昨夜在趙聽雪再次夜會李大夫時,她使計引施守之過去,這個性格沖動又自傲的庶子沒辜負她的期望,李大夫跟九姨娘在他爹的病床前行苟且之事,他哪能忍下這口氣,當場把人勒死,事後還把屍體沉塘,可見他多氣憤。
“太太,您這一夜沒怎麼合眼,要不回屋歇一會兒?”薛大娘問。
朱氏擺手,李大夫死了,施寅沒人照顧也就這一兩天的事了,她得抓緊時間做她的事。
“王管家的喪儀送過去了?”她問。
“送去了,王信春接的,他托我禀明太太,他要扶棺送他爹回鄉下安葬,等他爹過完五七,他們一家再回來伺候。”薛大娘說。
過完五七是一個多月後的事了,到時候不論是施老爺還是施繼之,兩個人是生是死都有定論,施家的風波也能得以消停。
“他比他爹聰明。”朱氏說一句,她丢下勺子,離開走馬樓前往前院。
“侄媳婦,這麼早就起了?”施三叔從前門進來,在轎廳裡迎上朱氏,他笑容滿面地上前問好。
朱氏聞到他身上廉價的脂粉香,她夾着眉頭退一步,問:“三叔怎麼這麼早就來了?可是衙門那兒有什麼難事?”
“衙頭胃口大,昨夜我請他們在怡香院玩一整晚,早上從怡香院出來,他們話裡話外還讓我請客,今晚還想去遊畫舫聽歌姬唱曲。”
朱氏聽懂了,這是來要錢的,她沖身後的丫鬟說:“讓你薛大娘拿一千貫的錢引給三老爺,稍後送到議事堂來。”
“三叔,一千貫可夠了?”朱氏扭過臉問。
“夠了夠了。”施三叔笑容滿面,他滿面紅光地說:“還是侄媳婦大方。”
昨天他鬧着要見陳氏和瑞哥兒,朱氏正愁怎麼打發他,恰巧衙門的衙頭找上門,桑榆莊幾乎成為亂葬場,王管家也死了,這個爛攤子一時半會兒處置不了,朱氏趁機把施三叔支出去,給他拿三千貫錢讓他帶衙頭去吃喝嫖賭。
施三叔拿到錢二話不說就出門離開,陳氏和瑞哥兒被他利索地抛在腦後,他留在施園守着施寅的事更是提都不提。
朱氏和施三叔一前一後去議事堂,進門發現隻有一個小厮守在床邊,她疑惑道:“李大夫呢?”
“不知道,小的過來給老爺送參湯見屋裡沒人,去護衛院也沒找到李大夫,我就留在這兒守着。”
“快去找。”朱氏說。
施三叔掩一下鼻子,屋裡一股子臭氣,他惱火地罵:“侄媳婦,你們養一大群下人,就沒一個手腳利索能伺候人的?那勞什子大夫也不是玩意兒,讓他來守着我大侄子,他溜哪兒偷懶去了?”
“太太,錢引拿來了。”薛大娘及時趕到。
聞言,施三叔立馬不擺譜了,他走出去一把奪過錢引,确定是一千貫錢,他把錢引塞懷裡,說:“侄媳婦,我不打擾你整治下人,先走了啊。”
朱氏“哎”一聲,“三叔慢走,我就不送了。”
“不送不送,你多陪陪我大侄子……要是有什麼消息,你打發人去族裡通知,我們都來幫忙。”施三叔邊走邊說,一出月亮門,他遇上施順之,他敷衍地招呼一聲:“順之也去看你爹?還是你孝順,多陪陪你爹。”
施順之客氣幾句,他目送施三叔的身影離開施園,這才往議事堂去。
不多一會兒,四爺和五爺聽到消息也匆匆趕來,生怕施老爺在他們不在的時候醒了。
“太太,沒找到李大夫,我在施園找遍了,都說沒看見他。”下人來報。
四爺的目光一閃,說:“看看家裡少沒少東西,他别是偷拿什麼好東西連夜跑了。”
荒涼偏僻的河岸上,李大夫伏在九姨娘身上痛哭,韓乙抱臂在一旁冷眼旁觀。
“你倆奸情暴露了?誰殺的你們?”他不耐煩地問。
粗啞的哭聲戛然而止,李大夫慌張地擡起頭,“你也知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你别管我什麼時候知道的,我問你是誰殺了你們?怎麼她死了你沒死?”
“是四爺,他五更天的時候猛地來了,我跟聽雪在榻上睡覺,被他逮個正着。”李大夫低着頭說。
四爺?不是朱氏?韓乙皺眉,他從記憶裡翻找出這個人,根據他的判斷,這個人貪婪、沖動、有小心思但不精明,甚至是膽小怕事,這種人會在五更天從床上爬起來去看他爹?
“确定是他?”韓乙不放心地問一句。
李大夫遲疑地點頭。
“還有什麼内情?”韓乙蹲下身問。
李大夫迅速搖頭,牽扯到脖子上的勒傷,他疼得呲牙咧嘴。
韓乙看一眼九姨娘,她臉上的血色消失殆盡,已經轉為青灰色,他毫不留情地說:“你是殺人兇手,她的死是你造成的。”
李大夫愣住。
“要不是你勾搭她,她這會兒估計還坐在暖和的被窩裡等丫鬟提飯回來。”
李大夫再次失聲痛哭。
“你們好多長時間了?朱氏也知情吧?她允許這種事發生?你是不是答應了她什麼事,才讓她默許你倆在她眼皮子底下偷情?”
李大夫聞言好比掐住脖子的雞,哭聲再次戛然而止,他不敢擡頭看韓乙,隻能看着九姨娘的臉,嘴巴開開合合說:“沒有,她不知情……”
下一瞬,他淩空飛起,“砰”的一聲砸進冰冷的河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