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内，衛淩藍按下頂層的樓層數，側頭看了眼從進訓練樓開始就沉默下來的沈蔚，水碧色的眼眸甯靜無波。

“後悔了可以現在下樓。”他說。

在專注思考等會要如何教他的沈蔚聞言露出無奈表情。

“你又來了，我既然答應了就不會後悔。而且，這有什麼後悔的？”

“叮。”

門開了。衛淩藍走出去，聲音随風甩了過來。

“那就快點。”

“你好迫不及待啊，衛同學。”

沈蔚也邁出電梯，習以為常地調侃對方，不急不慢落他一步走着。

作為還沒上過實戰課的新生，來頂樓機甲訓練室都需要登記。

兩人在登記處掃好臉，就有一個Beta遞過一張寫着注意事項的紙。沈蔚接過，遞給了衛淩藍。他拿過細細看着。

今天剛開始上課，基本沒有大一新生會來頂樓。登記處此時就他們倆站在這裡。

沈蔚耐心等衛淩藍看完，餘光見到方才那位Beta又朝着右側遞過來一張紙。

但他們倆都站在左側。

登記台是半月形的，沈蔚往右邁了一步，越過阻擋，視線跟着往下降了一截，這才看到一個黑發及肩的女孩。

她注意到這邊的目光，擡頭看過來。一雙死魚眼呆滞無神，底下附着一層很重的黑眼圈。

沈蔚有些想笑，打了個招呼：

“燕眷，好巧。”

衛淩藍正好看完，也走過來，稍點下頭。

燕眷對沈蔚旁邊的這人有點印象，新生彙演那天見過。她無力揮了下手，就當是寒暄過了，扭頭就走。

本以為就能這樣各走各的，結果沒過多久，連續在兩個拐角處遇見，已經揮了三次手的燕眷沉默了。

沒有和前兩次一樣直接就走開，她走到正笑眯眯看着她的沈蔚旁邊，連頭發都比剛看見時灰心喪氣了些。

“沈蔚，我迷路了。”

小女孩的聲音低落了許多，沈蔚揉揉她發頂，不經意瞥了眼自己旁邊的那人。

“第一次來是有一點難走，我這裡也有個迷路了的大人。”

衛淩藍：“......”

機甲訓練這一層的布局和他們之前去過的作戰訓練都有些不同。不僅走廊歪七扭八的，連房間号也沒有按順序排列。

因為是衛淩藍預約的房間，兩人便是一直由他帶頭，來來回回找了三圈了，還沒能找到。

“你訓練室的号碼是多少？”沈蔚問。

“1312。”燕眷撓了下頭發，乖巧的齊肩發被她抓得亂七八糟，“剛剛我路過了1304,1311,1390,1352，總之什麼都路過了！就是沒有1312。”

連操作機甲不順都沒什麼多餘表情的女孩，現在因為找路，就要爆炸了一樣。衛淩藍也是一樣，高高的長馬尾不知何時焉了下來，無精打采垂在背後。

“這裡的數字号碼是按照伯朗定律混合分布的，同一條走廊上，每隔五個數字出現一次大數号碼。每三次大号碼後，會換序列号，即基礎上減去三十的小号碼。你預約的1312按這個規律，應該就在第五條走廊上。但不知道要通過哪一個拐角才能去第五條。”

在找路途中，已經足夠衛淩藍發現房間分布的規律。但他迷在了空間這一點上，明明已經知道規律，卻迷失在了不同走廊與拐角。

燕眷聽不懂指揮的彎彎繞繞，隻聽懂了他們也不知道路，歎了口氣。

“...我回去了。”燕眷當即決定不繼續浪費時間。

“等等，”聽二人讨論半天的沈蔚叫住她，手指點過光腦，“我把分布圖發你了，燕眷。你預約的就在下一個拐角右轉第三個房間。”

聽到她有分布圖，兩個人都看了過來。

燕眷倒隻是松了口氣，終于找到了。衛淩藍的臉上一瞬間布滿寒霜，想起剛剛和無頭蒼蠅一般反反複複的繞圈。

他唇線拉得很直，一字一句道：

“所以，你剛剛一直在看笑話？”

他這話有些不客氣，沈蔚也冷了臉色。

“别每次和被害妄想一樣，”

顧及到旁邊還有個燕眷在，沈蔚不想現在吵架，飛快解釋。

“機甲訓練層不像指揮層，一般是機甲作戰系的學生來得多。顯而易見，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夠掌握這種複雜規律。所以我猜一般會有人總結出分布圖。在你們說話的時候我找了論壇，果不其然。”

燕眷：“哦，原來如此，謝了。”

她得到答案後就先走了，走廊中隻剩下他們兩人。

“作為指揮系的學生，除了現場的數據搜集，網上的資源整合同樣很有必要，這點你應該明白，衛淩藍。”

本沒必要上升到這一步，但她有些煩，不想每次都得這樣夾槍帶棒說話。幹脆一次說開。

“以後，說話少用反問。我不會再因為你的質疑去解釋我的行為，而是會直接動手。”

都是Alpha，她以往的幾分退讓也隻是看在對方還不錯的皮囊上。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她知道他内裡的性格不錯，但這并不能在現在成為她次次接受反問的理由。

說這話時，沈蔚的臉上沒了以往的笑意，銳利的眼神透過薄薄一層眼皮往下看，涼意滲人。

不合時宜的，衛淩藍蓦地想起剛剛過來路上對方對他的逗弄，與現在成了極鮮明對比。理應道歉，卻因為奇怪的自尊心一時難以開口。

長睫垂下的陰影打在眼下，他沒有回答。

場面一時陷入令人難堪的沉默之中。

在這種氣氛下，感知也變得敏感。垂下的發尾時不時拂過背脊，衛淩藍蹙眉，有些煩悶，幹脆側身取下發繩。烏發傾墨而下，清幽的香氣似有若無。

沈蔚比衛淩藍高了一些，從她的視角看，正好能看到對方白皙纖長的手指在烏黑發間劃過，穿梭。

他微低頭，利落地将長發束起，露出一截白的透亮的脖頸。

想起今天上課時對方說到的鶴島，沈蔚垂眸，無意識聯想。

他的脖子也挺像白鶴的，線條長而優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