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恨範母,這五年來她盡心侍奉,一日都不敢落下。
出事後,範母未曾聽過她一句解釋,就笃定眼前所見即為事實。
甚至為了範旭的前程,合夥範旭将她浸豬籠。
她恨伊水鄉的所有人,恨他們為了讨好範旭,讓她無辜枉死。
誰會在乎到底有沒有那個所謂的“奸夫”,又誰會将“奸夫”緝拿歸案。
他們隻是為了配合範家演出這場戲。
麗娘死不瞑目。
她的身上彌漫着一股極重的怨念,化作黑色的霧氣,将她的屍體包圍。
她的靈魂飄蕩在伊水河底,永遠無法解脫。
……
……
夏遇雪在聽完後,揉了揉眉心。
故事俗套的程度和他看的話本子也沒有多大的區别。
女主麗娘蒙冤受辱,無辜枉死,她的怨念并沒有因為死亡而消散,而是随着她的靈魂永遠被禁锢在河底。
她的怨念随着歲月,日漸加深,最終化作惡鬼危害一方。
在麗娘死後的那幾年,伊水鄉也确實在範旭的帶領下變得更好。
伊水鄉的百姓全靠這條河維持生計,也不知是什麼時候開始,伊水鄉再也沒有突發大水,沒有幹旱成災,不僅雨季過得十分滋潤,連旱季時也是河水豐沛足夠澆灌農田。
可謂是風調雨順,漁米滿鄉。
百姓們的生活富足,整個伊水鄉也因此變得繁榮起來。
漸漸地,伊水鄉開始流傳相關河神的故事,百姓們也将這一切歸功于河神的庇佑。
是河神的眷顧,讓他們伊水鄉變得富足安康。
既有神明,怎能無廟。
所以在麗娘死後的十年,伊水鄉打造了一座河神廟。
他們日日香火不斷供奉河神,向河神祈願——
風調雨順,五谷豐登,牲畜興旺,子孫昌盛。
隻是他們不知道,他們所日夜供奉的神明就是當年被他們親手沉河的麗娘。
而伊水鄉這麼多年來風調雨順的原因不過是因為麗娘的怨念在凝聚,整條伊水河變成了滋養她怨念的容器。
她一直在沉睡。
所以伊水鄉這幾年沒有洪災泛濫。
可百姓們卻誤以為這一切來自河神的庇佑,每日香火供奉,虔誠跪拜,源源不斷地傳輸信仰之力,陰差陽錯之下讓麗娘法力大增。
故事的轉折點來到八年前,也就是那場突如其來的暴雨。
那天,範旭帶着妻女衣錦還鄉了。
他這些年深得官家信任,他有才華有抱負,再加上他娶了宰相府的二小姐,背靠大樹,在官場上如魚得水。
也終于在新帝繼位後,他順利地告老還鄉,帶着妻女回到伊水鄉遠離朝堂紛争。
華麗的馬車緩緩駛入伊水鄉,不少随從跟在馬車兩側。
範旭身着華服,腰間系着玉佩,貴氣的樣子與昔日那個穿着粗布麻衣的窮書生簡直判若兩人。
他身旁坐着的婦人雍容華貴,頭戴珠钗,一看就是高門貴婦,而她的身邊,坐着一位機靈古怪的少女,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景色。
馬車路過河神廟,範旭剛好看向了這座廟宇,從門口一路看向廟堂裡面,目光落在河神像處,他頓了頓,瞳孔劇烈收縮,死死地盯着神像的臉。
太像了。
河神像與故人的臉在他的腦海裡重疊。
看着神像那抹笑容,範旭瞬間感覺有股寒意遍布全身,驚出一身冷汗,他的嘴唇泛白,額頭滲着細細密密的汗水。
坐在他身旁的婦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麼了?”
“無事。”範旭搖搖頭,并沒多說什麼,隻是吩咐坐在前面的馬夫讓他走快些。
一隊人馬浩浩蕩蕩地回到範家祖宅,目光掃過那熟悉的宅院,想起和麗娘曾經的點點滴滴,範旭心中隐隐約約有種不安感。
一滴雨水落在他的臉上,範旭擡頭看了一眼天空。
方才還萬裡無雲的晴天,一下子變得陰沉。
豆大的雨滴從天空落下來,雨勢越來越大,如瀑布般傾瀉而下。
天空烏雲密布,狂風呼嘯,一道刺眼的光芒在他面前撕裂,隐約中他仿佛看到了麗娘的臉。
範旭頓時心跳漏了半拍,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不斷地安慰自己方才那隻是幻覺。
雷聲轟鳴,如同巨獸咆哮,讓人膽戰心驚。
範旭有種不祥的預感,心中的不安逐漸擴大。
尤其是當他踏入伊水鄉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感覺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般,脊背發涼。
他連忙吩咐下人把東西重新收拾好,想要即刻離開伊水鄉。
婦人才剛坐下,看着外面的暴雨天氣,皺着眉頭看了他一眼:“什麼事如此慌張?外面暴雨肆虐,要走也不急于一時。”
“立刻收拾東西走人,别在此處停留了。”範旭來不及跟她解釋,不停地催促下人們行事。
可暴雨急驟,馬車根本走不了,他們一行人也隻能被困在家中,無法離開。
範旭也隻好讓下人們把燭火都點上,整個屋子都照得亮堂。
一陣大風刮來,屋内的燭火搖曳,忽明忽暗。
範旭不安極了,連忙讓人關上窗戶和大門。
可他的話音剛落,狂風肆虐,将大門掀翻,所有燭火猛然熄滅。
屋内瞬間陷入一片漆黑,一道閃電劃破天際。
就在這一瞬間,麗娘身着紅色嫁衣,她的臉呈現一種古怪的青灰色,眼角流着血淚突然站在了他的面前。
她哀怨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範旭,喉嚨像被異物堵住,沙啞至極,帶着痛苦和怨恨的聲音響起:
“旭郎……你終于回來了。”
麗娘的臉上露出一抹極詭異驚悚的微笑,緩緩朝範旭貼近。
“你是回來娶我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