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身後的氣息包裹着,存在感極強,讓人難以忽視。
林煦希沒有轉身,仰頭看了看傘頂。
黑色傘面上,小水珠正沿着紋路滑落。
并不是雨停了,而是傘和它的主人,強勢地出現在這裡,将她與世界剝離。
恍惚間,如驟雨初歇。
“我離很遠就看到你傻傻地站在這。”
兩人過近的距離讓江映時喉結滾動一下,低着聲音重複自己的話:“你傻嗎,下雨了不知道躲雨在這發呆?”
“你才是傻吧,下雨還跑出來?”
被罵了句,林煦希卻沒生氣,反而笑出了聲。
她其實剛剛還在想,這次江映時出現,會不會依舊沒法認出,會不會讓兩人的關系再度岌岌可危。
然而,上一秒還在憂慮,下一秒,這個人理所應當就出現。
好像完全不需要她做什麼。
林煦希眼睛彎起來,浸濕的衣服都影響不了她此刻的心情。
她的笑聲悶悶的,肩膀不自覺往後縮,頭頂發絲也随之顫動着。
江映時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注意這一切。
勉強壓住輕咳的聲音,拿着傘的那隻手保持着沒動,兩隻腳不動聲色後退了一步,拉開點距離。
“我出門時沒下雨。”
江映時大腦出現了片刻空白,過了好一會才接上話。然而,他像是喪失了語言能力,連辯駁都說得沒什麼底氣。
林煦希還在笑。
不知道為什麼,他這句弱弱的反駁又點到了她的笑穴。
“我們找個地方坐着說吧,”好一會,林煦希才轉過身,眉眼彎彎,詢問,“你有什麼想去的地方?”
“……都行。”
江映時沉默着,好半天才吐出一句。
*
附近的咖啡店。
林煦希本就是放學後給江映時打的電話,距離學校并不遠。
此刻,咖啡店裡擠滿了人,大多是和他們差不多大,淋成落湯雞的學生。
林煦希手中拿了張紙巾擦拭着衣袖。
剛剛在外面不明顯,此刻進到店内,濕漉漉的不适感才顯露。
“您好,請問需要點什麼嗎?”
服務生恰在這時出現。
林煦希手上的動作停下,擡眼,先是看了眼江映時。
“你想喝什麼?”
江映時思緒懸停着,正在發呆。
聞言挑了下眉梢,詫異道:“你要跟我喝一樣的?”
不知搭錯了那根筋,他腦中閃過一個念頭。
喝一樣的東西就太暧昧了吧。
林煦希是學人精嗎,連咖啡都要選一樣的?
他是答應還是……
“不是呀。”
思緒被打斷。
林煦希擡眼望他:“我今天不是為了向你道歉嗎?我請你喝,你想喝什麼?”
“……”
江映時耳根突然變得通紅。
我最近是不是得了臆想症?老是想到有的沒的。
……
他有些懷疑人生。
林煦希疑惑地看着對面人突然坐立難安的樣子,旁邊的服務生還微笑着等待。
她隻得尾音上揚着“嗯?”了一下,催促他。
“……不用。”江映時猛然回神,“我喝水就好。”
沉默。
服務生小姐姐差點維持不住表情。
來咖啡店說喝水?
“啊。”林煦希接過話茬,笑了下,“沒關系,給我們點一樣的吧。”
……
怎麼還是喝了一樣的?
服務生小姐姐走後,江映時注視着女孩子的眼睛:“我的意思是,不需要請我。”
“不用計較那麼多。”林煦希笑了笑,低下頭,繼續先前的動作。
江映時眼睛沒移開,盯着她緊貼額角的發絲。
水珠順着滑下,一路滑到頸側,緊接着落入衣領,深不見底,尋不見蹤迹。
他突然不敢再看下去了。
一直盯着一個女生太沒有禮貌也太不妥,作為受過良好教育的人,怎麼也不應該這麼做。
江映時手忙腳亂着,先撇開眼睛,又擡起手捂住眼睛,片刻後才冷靜下來。
過了一會,他啞着聲線,問:“你的解釋呢?”
林煦希擡眼看他,卻先注意到了異樣,抿了下唇,真誠擔憂道:“……你是不是燒得很嚴重?”
“……”
*
幾分鐘後,林煦希終于将全部交代清楚,松了口氣。
江映時沉默了好一會。
“是真的确診的臉盲症,不是網上别人口嗨的那種!”林煦希強調。
加這句話的原因是怕江映時會錯意。
因為她突然想到電話裡兩人驢頭不對馬嘴的交談,很怕江映時冒出一句“臉盲?我這麼……的人,你居然對我臉盲”。
“也就是說,”沉默良久後,江映時開口,“你從頭到尾都沒記住我的長相?”
林煦希剛想點頭,就發現他的臉色不對,頓時停住,頭歪向一側:“……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