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個班的?”
打斷這個莫名對視的是祁正信氣勢洶洶的聲音和愈來愈近的身影。
黑色西裝闆闆正正,國字臉刻闆嚴厲,像陰雨天不斷迫近的烏雲。
男生卻站着沒動,連視線都沒移開分毫,仿佛被疾風驟雨掃射的不是他一樣。
祁正信比一旁負責檢查的學生動作還要快,手中拎着小教棍上前:“敢不穿校服就來學校,你班主任是誰?”
許是這番告狀的話正巧拿捏住他的命脈,男生這才擡起眼,将注意力用來對付眼前的威脅。
林煦希隻匆匆打量了一眼,顧念着馬上開始的早自習,轉身快步離去。
“問你話呢,愣着幹嘛!”祁正信不耐煩了。
這種不穿校服的男生他見得多了。
左不過是覺得校服老土、版式不好看,自己的衣服新潮。又或者是标新立異,妄想在一衆清一色的校服中顯得突出。
叛逆期的小孩都這樣。
可惜,等到他們長大了才能知道。
校服,才是最能彰顯青春、最能象征活力的東西。
而眼前這個學生。
祁正信又端詳了幾眼,痛心疾首。
長得眉清目秀,也沒像剛剛抓到的那個男生一樣塗得面色煞白。
清爽端正的五官。
怎麼就不願意好好穿校服呢!
執勤學生走過來,文件夾上夾着個小冊子,一幅公事公辦的樣子:“姓名和班級,事先說下,不穿校服要扣班級分的。”
接連的審訊逼迫下,江映時回過神,這時,女生的身影已經走遠了。
他晃了晃腦袋,眼睛眨了眨,心緒還像是被什麼東西堵着,說不上來。
低下頭打開書包,從中掏出一件縮成一團的衣服,展示給眼前的幾人看:“我帶了校服,隻是沒穿。”
“為什麼不穿?”祁正信聲音壓低。
“因為今天比平時冷啊,校服根本擋不住風。”
“……”祁正信被這句稍顯無辜的話噎住。
這個理由顯得無比正經。
跟他原先想的标新立異、特立獨行完全不搭幹。
聞言,執勤學生看了眼新任教導主任的臉色,小心翼翼問:“老師,這分我們還扣嗎?”
怎麼能不扣!
“就算帶着校服,沒穿就是沒穿,分是肯定要扣的。”祁正信皺着眉。
“……”
簡直像說作業忘帶就是沒寫一樣不講理。
執勤學生腹诽。
但說到底,他人微言輕,隻是個臨時被拉來幫老師幹得罪人不讨好的“髒活”的苦命學生罷了。
可幫不了别人什麼。
執勤學生摸了摸紅袖章,沖江映時露出個無奈的笑,又擺正臉色,鐵面無私:“班級和姓名。”
江映時的心卻完全沒放在這上面。
這是他今天見到林煦希的第一面。
在昨天自己家小區遇到林煦希後的第一面。
清晨的曦光明亮卻不刺眼,風有些許涼意卻不顯得料峭。
按理來說,和任何一個日常的日子都沒什麼不同。
可為何,他的心底,幾分欣然喜悅如雨後春筍般生根發芽?
伴随着不明所以的澀意。
說不出原因,道不出涵義。
江映時怅然若失,失魂一般在執勤表上寫下自己名字。
人大概不會永遠快樂。
他想。
*
這件事從昨天起就初見端倪。
在樓道電梯見到林煦希,江映時是有些開心的。
很正常,一般人在外面遇到熟人總不會生氣大罵。
而她身邊那個礙眼的存在又讓人煩躁。
成績這麼好,一看就是個好學生的人放學後卻和不明身份的校外人員走在一起?
林煦希,你不會是被人騙了吧?
江映時很想打開林煦希的大腦瞧瞧裡面是什麼東西。
學生不好好學習,跑去學人家早戀,這不是自毀前程是什麼?
站在電梯裡,本着幾個周同桌的友好情誼,江映時當場就想質問。
可誰知,人家連個正眼都沒給過他。
因為某人的自甘堕落,生氣了一個晚上,江映時才決定發消息勸告她。
“用什麼理由好呢?”
想了半天,他決定從客觀因素上說。
早戀也找個帥的嘛,有更優的選擇幹嘛退而求其次?
當然了,他頂多做個提醒她好好選擇的例子,萬萬不可能犧牲自己,獻身出去。
他還沒到這麼大公無私的地步。
而那之後,相當順利。
在得知之前的一切都是烏龍,林煦希并沒有早戀的打算,更沒有和顔值次于他的那個男的有什麼可能的意思。
江映時有點高興。
可能是不忍心看一個未成年少女被讨人厭男的誘騙。
如果說q.q上的聊天是蓄意為之,第二天在校門口見到林煦希就是意外巧合。
時間不對。
沒有一個好學生會踩着點來學校。
然而,可能是陽光明媚,校内的櫻花樹剛好被風吹落,江映時心中延續了前一天晚上的好心情。
這點可能和林煦希沒什麼關系。
但那之後,她眼中的漠然讓他心裡酸酸的。
——像第二次吃蘋果糖一樣酸。
人大抵是永遠不會得到滿足的。
江映時不懂。
所以說,我幹什麼了?讓你看到我時像不認識我一樣?
明明昨天在别人身邊笑得很開心啊。
江映時不懂。
他就是覺得自己不像一開始一樣快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