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予沉默了很大一會兒,但是沒拒絕他,隻說别着急,讓他等身體好點再見。
江浔回來時身後還跟了個醫生,金發碧眼的外國人。
葉青予看他們回來,沒想多待,“我還有點工作先走了,你安心養着,過幾天讓葉青梨給你把人帶過來見。”
“謝謝哥。”謝景珩笑了笑。
葉青予站起身,手指刮了刮他蒼白的臉,“謝什麼謝,小兔崽子,給你竊聽器不是為了讓你拿證據不要命的,這事兒還沒跟你算賬呢,等好了再收拾你。”
葉青予擺擺手,“走了,不用送,把人照顧好就行。”對江浔說的。
江浔猶豫了一下,朝他點點頭。
謝景珩一直打量着金發碧眼的醫生,一看就是外國人,生面孔,穿的不是市醫院制服,理療器械也不是市醫院的。
醫生朝他友好一笑,謝景珩沒什麼反應,唇抿成一條直線。
江浔在他床邊坐下,握住他的手,“讓醫生幫你按摩活動一下腿可以嗎?太久不動容易痙攣和神經痛。”
“尿管插回去,再插一周,下周肯定能下床,好不好?”
“嗯。”
謝景珩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丢臉的事不是一件兩件,他撿都撿不完。
醫生顯然被交代好了,一句話不多說,直接開始工作,他隻能看見下身的被子被掀開,感覺不到情況,甚至不确定褲子是不是被脫了,忍不住想向下看。
江浔捏了捏他的手,把他目光拉回來,“手上塗點藥。”
“還疼嗎?”江浔托着他手塗藥,手背上青紫的地方涼絲絲的。
“下次讓護士紮小臂可以嗎?”
在ICU的時候吊針都紮的脖子,但是那時候謝景珩昏迷着,也不會很難受,但是醒了之後,吊針的地方不能亂動,紮的越靠上不能動的地方越多。
江浔怕謝景珩不舒服,又實在看不下去他兩個手背都青着,天天紮針眼都好不了。
“能紮手還是紮手吧。”謝景珩看了眼另一隻手,針眼周圍也是青紅的,看着有些吓人,實際上沒什麼事兒,他就是這個體質,受點小傷先好不了。
“行。”江浔收了藥,吹吹他手背。
醫生已經把尿袋挂在床邊,按上他的小腹,黃色液體順着管子出來的時候,謝景珩忍不住蜷了蜷手指。
“疼?”江浔擔心地問他。
謝景珩看着他眨眨眼,輕輕勾了勾嘴角,笑得有些苦澀,“沒感覺的。”
插尿管應該挺疼的,但是插的時候他都感受不到疼,以前感覺也不太靈敏,不過能自己控制、能起反應。
現在他都沒有,才緊張。
江浔在也讓他更緊張。
“身體還沒恢複呢,哪有剛出ICU就能好,誰能那麼快啊?”江浔揉揉他的頭發,似乎不甚在意的樣子。
謝景珩沒說話,知道江浔怕他難受,純粹安慰他,雖然受傷後有脊髓休克期,但他都傷第二次了,醫生本人對能不能恢複估計都沒底。
醫生說他叫William Clark,叫他Clark就行,是美國人。
Clark隔着褲子給他按摩腿,帶着他做了些很常規的被動運動,偶爾問問他身體其他情況。
“有麻木感嗎?”Clark把他膝蓋曲起來,握住他的腳。
“沒有。”
他露出的半截小腿和腳背上的皮膚白到刺眼,比Clark這個白人還白,小腿肌肉被動作刺激,帶的腳踝有些抖動,瘦的見骨的腳被醫生握住,帶着活動了下關節。
謝景珩全程很平靜,也沒隐瞞,仿佛公事公辦。
直到江浔把Clark送出門。
謝景珩扒着床欄杆,坐都坐不起來。
腰腹軟塌塌得就算了,手功能也不行,攥不上勁兒,還趕不上剛受傷那會兒。
胸口一動更疼,他側扒着床欄杆不松手,拽不動自己,還不死心。
江浔從門口沖進來,一雙有力的手托住他的背。
“你幹什麼!”江浔被他動作吓得心都提起來了,但話一出口,意識到自己有些急,放緩了語氣,“要坐起來嗎?”
“嗯。”
“肋骨坐着不疼嗎?”
謝景珩搖搖頭。
江浔不信,但是貓炸毛的時候隻能順毛捋,他小心翼翼地把人扶着,擡高了點床頭。
很明顯這不屬于謝景珩概念裡的坐着,在謝景珩開口前,江浔先開口打斷了,“就到這個高度,不許再高了。”
謝景珩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又閉上。
江浔無奈,貼近他坐下,把他身子攬在懷裡,“跟我到底有什麼不能說的,還不能躺着說?非折騰自己?”
謝景珩垂下眼,手指抓了抓被子,“我不想看醫生。”
“哪種層次的不想看?不想讓Clark看,還是以後不看了不複健了?”
江浔的問題一語中的,他不知道怎麼清晰回答,幹脆破罐子破摔,“就是……不要額外看,不要請什麼厲害的醫生給我治好,就正常的,恢複到之前那樣就可以了,再看也沒用。你要是抱着想把我治好的想法在一起,那就……就算了,你就算喜歡我,能忍一天兩天、一個月兩個月,也忍不了一輩子。況且上床我也感覺不到,在一起也沒用。”
“說完了?”江浔似笑非笑地問。
“啊…說完了。”謝景珩愣愣地擡頭看他。
江浔趁人不至于,低頭在他唇瓣上啄了一下。
“第一,我愛你,不隻是喜歡你,我會愛你一輩子,我這輩子到現在隻愛過你一個,我有信心,你們能不能對我也有點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