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當我醒來的時候,一睜眼就看見了陌生的天花闆。
诶,這是哪裡?
我昏昏沉沉地坐起了身,不出意外地感到了宿醉的影響,于是一邊按着太陽穴,一邊眯着眼發起了呆。
也不是宇内的家······嘛,是哪裡倒也不重要。無所謂了。
“你醒了?”
門突然被打開了,走進來的是赤葦京治。
他穿着一件棕色菱格紋的毛衣,白襯衫的領子整整齊齊地露了出來,正将便利店的塑料袋放到了玄關的櫃子處,向我禮貌地點了點頭。
“早上好。”
“早。”
我懶洋洋地擡手打了個招呼,感歎道。
“有一瞬間我還以為宇内搬家了。我就說這麼整潔,怎麼可能是宇内這個家夥······”
“哈······一大清早的就在說我的壞話嗎。”
我的腳下突然傳來了一聲困倦的哈欠聲,緊接着就是宇内懶懶的聲音。
“話說,你踩夠了嗎,秋山。”
“啊。”
我低下頭,宇内天滿躺在沙發和茶幾之間的縫隙中,那張俊秀的娃娃臉上冒出了些許胡茬。身下是地毯,頭底下枕着一個沙發靠枕,正一臉倦怠地看向我,笑了一下。
他自然卷的黑色長發随意地散落着,慢悠悠地擡起小臂,又在半空中突然失去了動力一般直接放下。顯然是也在宿醉中。
而我從沙發上直起身來時,似乎就踩在了宇内的肚子上······還挺軟挺暖和的。
“抱歉抱歉,完全沒看到。”
我正要将雙腳移開,遲疑了一下,認真地問道。
“還是說你是喜歡被踩派的?那我也可以再踩會兒,睡地闆辛苦了······”
“誰是喜歡被踩派的啊!話說哪裡有那種派啊。”
宇内天滿似乎整個人頓時清醒了一些,沒忍住吐槽道。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
我摩挲了一下下巴,歎息道。
“停!我保持着不知道的狀态就好。”
宇内天滿直起了身,兩邊手肘抵在茶幾和沙發上,懶洋洋地揉着太陽穴,無奈道。
“早,赤葦。謝謝你收留我們,我完全不記得是怎麼過來的了啊。”
“嗯。因為兩位都失去意識了。”
赤葦京治向我們走了過來,将便利店塑料袋裡的東西一樣一樣整齊地擺在了茶幾上,一臉平靜地說道。
“所以我一邊抗一個,竟然真的扛回來了。就算是我自己也很驚訝。”
“······真是對不起啊!赤葦!”
宇内天滿瞬間變換成了跪坐的樣子,一臉沉痛地低下了頭,大聲喊道。
“······辛苦了!真的很抱歉!”
我熟練地飛快跪坐在了沙發上,雙手搭在膝蓋上,語氣沉痛地說道。
“我不喜歡被踩。”
赤葦京治推了推眼鏡,認真地說道。
喂喂,竟然頂着這張理智文系的臉說笑話啊。噗。
我輕笑了一下,就聽見赤葦京治接着說道。
“······不過,如果秋山桑可以考慮我昨晚的提議的話,我會很高興的。”
——獲得短篇賞的金獎的話,就可以得到Jump的連載機會。
然而······
“就算再得一次,也沒差吧。”
我盤腿坐在了沙發上,淡淡地說道。
“隻是再被腰斬一次,有意思嗎。”
“連載,腰斬,重頭再來,再腰斬,再來,直到畫出能算得上滿意的作品······所謂的【漫畫家】,不就是這個樣子的嗎。”
宇内天滿用手撐着頭,擡眼看向我,笑了一下,低聲說道。
“簡直像是無法停止買彩票的賭徒一樣啊。”
“······雖然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應對壓力和失敗這種事,我确實很不擅長。”
我低頭看向他,嗤笑了一下,懶洋洋地說道。
“别跟我講什麼勵志宣言。人非要逼自己承擔壓力不可嗎?”
“有道理。”
宇内天滿點了點頭,露出了一個略帶嘲諷意味的銳利微笑,笑眯眯地說道。
“嘛,确實沒有逼迫自己承擔壓力的必要,如果那真的是你想要的話。”
“不過你現在······開心嗎。”
看到我沉下來的眼神,宇内天滿聳了聳肩,随意地說道。
“看出來了。”
“你還是一如既往地懂怎麼惹我生氣啊。”
我低下頭,看着坐在地毯上的宇内天滿,平淡地說道。
“真是傲慢······你這種自己拼命克服了困難,就覺得别人也該努力拼命的家夥。”
“這是,誇獎?”
宇内天滿嗤笑了一下,那張看似俊秀而無害的娃娃臉上,終于流露出了鋒銳到幾乎稱得上有些偏執的神色。
那雙深色的眼睛在上午的天光下折射出了如同黑曜石般幽暗的光芒。啊,如果是在格鬥漫畫裡的話,此刻他身後大概已經出現了黑色的氣流漩渦了吧。
在我們之間的氣氛僵持住之時,赤葦京治行動了。
他一言不發地······往我們的手中塞了肉包子。
“啊,謝謝。”
不想再跟宇内天滿說話了!我冷着臉咬了一口,下一秒頓時幸福地眯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