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裡林奈還是沒有抓住對方的把柄,倒是她自己狀态差到想要放棄了。老師也因為她老是找她查監控煩不勝煩,對她沒個好臉色。
她就這樣渾渾噩噩的度過了整個六年級,拖着疲倦的身子回了家,家裡放假回來的父母正在吵架,沒一人分神問她為什麼神情那麼倦怠:“天天回家好吃懶做,家務活不幹孩子也不帶,你這個父親有什麼用?!”
林奈父親怒氣沖沖的說道:“過不下去就離!你一天天的就糾結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來跟我吵架,是個人都要被你煩死!”
林奈奶奶不在家,沒人勸得了他們,林奈也不打算上前,她還記得以前跑上去想分開互相扔對方東西的父母,并說道:“你們不要吵了!吵來吵去有什麼意義嗎?”
結果父母一不小心誤傷到她了,一邊把她的傷用藥擦了一邊責怪她為什麼要來勸架,之後便沒再管她,繼續吵得不可開交,而她依舊站在角落裡看着這一幕不知所措。
她記得這天不久後父母就離婚了,她被扔給了母親,母親一個人帶她心力交瘁,平時對她不管不問,直到她終于出事了才知道把她送到精神醫院裡治療,但是已經晚了,她早已被診斷了精神分裂。
母親先開始聽說她得病之後對她态度好了不少,但是漸漸的因為沒有效果,變得不耐煩起來,有次争吵還說我真希望沒有你這個女兒,生了跟沒生一樣。她之後跳樓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這句話。
她的母親不止一次覺得她有被害妄想症,還告訴過其他的人。因為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說别人弄壞自己的東西,沒人相信她,但她無比确信那些就是真的,因為她能看到每次告老師失敗之後兇手隐藏在人群之中醜惡的笑臉。
她猶記得初三告訴老師那個男的的事情時,老師起先還打幾下那個男的說他幾句,後來越來越不耐煩,甚至有一次說:“那些肯定都是你想象出來的,是你的被害妄想症在作怪。”
林奈聽了心裡一涼,她能猜到這個詞一定是母親告訴對方的,可是她為什麼要這樣做呢,如果連親生母親都不相信自己,誰還能相信她呢,又有誰還能幫她呢?
經曆了那四年之後,她早就習慣了無人相信,無人救她于水火之中的生活,反正日子不能比現在再糟了,那就這樣過着吧。
她回到房間拿了個巴掌大小的本子開始寫日記,寫完之後揣在口袋裡,上面記錄了她兩次循環的經曆,方便她以後複盤回憶,制定計劃。
時光如白駒過隙,眨眼間就溜走了一整個讓人喘息幾口氣的假期,來到了初一。
無論林奈有多不願意面對那兩個神經病,她還是得上學。
開學的分班考試結束以後,林奈被分到了重點班,剛開學的幾天還算平靜,但是林奈知道,這是她最後幾天愉快的上學時間了。
果然,在一個老師不在的班會上,那個男的果然和另一個男生吵起來了,接着就開始扭打起來。
林奈看着這一幕攥着筆的手心緊張得冒出了汗,一想到之後要面對的事情,她就感覺渾身冰冷,握着筆的手心更加抖了。
果然他倆扭打的過程中直接踢翻了林奈的課桌,這次她沒有做聲,不聲不響的把桌子擺正,又把地上散落的書本全撿起來。
等開完會的老師回來之後,便狠狠的訓斥了他們,接着為了避免他們再發生矛盾,就把那個男的調了個位置,調到了林奈的旁邊,中間隔了個過道。
林奈表面上不動聲色,實則心裡卻湧起一股寒流,并迅速席卷全身。
當初那個男的,也就是廖林,就是坐在這個位置上,像她那個曾經的同桌一樣,觀察她的弱點的,一想到這裡,她就不寒而栗,有個人一直監視着自己的日常生活,想想就恐怖。
緊接着,她突然發現,自己的東西又開始陸陸續續的被毀壞,她以為是别人,還觀察過一段日子,結果發現在自己座位旁邊徘徊的隻有那個男的。
自此她算是發現了,不論她怎麼躲避,都逃脫不了被這些噩夢籠罩的命運,她甚至都沒有做什麼,對方也甚至都不認識她,就能盡情在她的東西上傾瀉自己滿腹的惡意。
原來人真的可以惡到這個樣子,對一個素未謀面的人都能做到如同有深仇大恨一樣的地步。
有一次林奈剛好轉過去和觀察她的廖林對視上時,她突然驚恐地發現對方在那一瞬間,從一個面無表情的人變成一個咧開血盆大嘴,嘴角裂到耳根的怪物,全身上下長滿了窺視她的眼睛,跟她以前見過的同學變成的怪物一模一樣,甚至體型更臃腫一些。
隻是一刹那過後,這種幻覺又像消失了,林奈幾乎都要分不清對方到底是人類,還是真正的怪物了。
說對方是人類,可時不時會被她看到怪物模樣;說對方是怪物,她又不确定,這是不是因為自己的精神分裂症而看到的幻覺。
又或者說,其實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她幻想出來的?
她捏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疼痛襲來,很真實的觸感,不可能是假的,但又怎麼解釋她一次又一次無止境的循環呢?
她歎了口氣,目前暫時沒有線索解釋她所遇到的一切,隻能先嘗試出去以後再尋找原因。
可是眼下的問題到底該如何解決呢?
明箭易躲,暗箭難防,對方要是當面找她打架,她都敢應下來,但要是對方偷偷在背地裡說她壞話或者毀壞她東西之類的,她毫無辦法。
目前的辦法就是隻能跟廖林慢慢耗,直到找到對方的破綻。
她竭力回想起以前的同學面對這件事情的時候是怎麼做的,就在這時,她突然想到一件陳年往事。
以前小學時班上有一個女生和一個男生發生了矛盾,後來女生告到班主任那裡說男生偷偷在背後毀壞她東西,但是因為沒有證據不了了之。
當時班主任問班上有誰看到的時候,其實林奈想要站起來說她看到了,那個時候體育課自由活動,她沒有朋友陪伴着玩耍,于是回到教室裡打算學習,結果正好看到那個男生把手伸到那個女生的抽屜裡撕書本,對方一看見有人來了急忙收手,裝作什麼都沒幹般走出去了。
林奈想要說出真相,但是卻仿佛被一雙手扼住了喉嚨,她害怕的看向那個男生,怕對方報複她,更因為跟那個女生不熟,不知道對方報複她的時候會不會保護她。
如果她因此被報複了,那個女生卻無動于衷,那她可能就要遭受一整年的霸淩而無人訴說了。
最後一個原因則是……萬一對方也是當初孤立、排擠她的一員呢?她還沒有心善到以德報怨的程度。
于是為了自保,她沒有說,眼睜睜的看着那個女生在衆目睽睽之下,急得快要哭出來了。
想到這件事情,林奈的愧疚心一下子湧了上來,歸根結底,是因為她太懦弱了,眼看着别人的痛苦不管隻顧自己,淨為自己找些借口。
“所以,這就是我沒有站出來主持公正的報應嗎?一次次的被他們拖入深淵之中,永無解脫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