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脈搏頂突薄薄的人皮,胸腔的熱血翻湧,不知是後悔還是期待。
他并未靜等下人把那二人推下斜坡,锱铢必較的商人連做惡事,都有人幫他頂替見血的位置。
萬鐘祥頭頂的薄汗被湖面的涼風吹過,驟冷過後,竟有些發熱,當即心虛得借口離開,貨物全推給了他們五個。
他兩步過後,又回頭叮囑道:“萬萬不要傷及性命,推下去吓唬一番即可。事辦完送去醫治,将人與債條送至燕見殇面前。”
在他心中,推下斜坡頂多落個腿折手折,最差也能用錢治好。
許道明不明白他們幾人說的什麼,淡淡翻了頁醫術,問道:“不走嗎?”
賈新嬉皮笑臉:“下馬!走什麼走,幫萬老大解決心腹大患去了!老宓,你怎麼把他們騙過來的?”
宓金眯着眼睛靠近那二人,邊走邊說:“人為财死,我派人去告訴他們二人,此地有處野麥田需雇人收割,幾十個銅闆騙來的。”
蔣淑挑眉:“還是你黑。”
燕見殇雙親腿軟下跪:“幾位貴人,這裡也沒見有麥田啊。”
萬鐘祥的手下提腿将他們踹落山坡,巨大的沖擊力下,兩具孱弱的身體,伴随尖叫聲滾起兩道淺淺土塵,雙手拉扯不住湖邊細弱的嫩草,甚至途中撞到石頭後傷了眼睛,視線忽明忽暗。
二老滾落在湖邊苟延殘喘,恐懼得望向山坡上的五人。
許道明發覺情況不對,攔在衆人面前:“你們幹什麼!為什麼要傷害無辜之人?”
宓金、賈新和蔣淑抱着雙臂看他表情,覺得有些好笑:“許大哥當真是純善,老趙,你覺得呢?”
趙軒沉默片刻,不忍心看許道明的眼睛,他必定認為自己和他交友,也會站在良善一方。
趙軒走到他身側,拱手朝三位施禮。
隻見許道明的身軀顯而易見的松懈下來,然而下一秒,一記手刀砍在他的頸後。
趙軒扶起失去意識的許醫師,沉聲道:“得罪了。”
宓金欣慰地拍了拍趙軒的肩膀:“做的好。”
賈新第一個到兩人跟前,用腳尖嫌棄地踢了踢二老幹巴瘦弱的臉,歪頭檢查他們身上挫傷。
賈新:“啧,這點小傷怎麼可能像重病,老萬還是太心軟了。”
他掂量起一塊石頭,狠狠砸向兩人腹部,原本昏厥的二人,瞬間被痛醒到哀嚎。
蔣淑撇了撇嘴:“吵死了。”
她熟練地拎起兩人頭發,摁入湖水裡,淩虐的愉悅詭異地在她眼中閃爍。
宓金看得手熱,誇下海口:“你們的手段能和小兒一塊胡鬧,看老子的,讓他們一輩子忘不掉身上的傷口。”
宓金慣會欺辱,他硬生生扯斷兩人衣帶,一寸衣物都不肯放過,居高臨下看眼前人羞恥、驚慌的模樣。
兩行清淚自二老眼尾滑落,無助得恍若嬰孩啼哭,求饒的話顫抖得詞不成句。
燕見殇的父親氣絕當場,母親掙脫束縛,嗆死在湖中。
趙軒僵硬地彎起唇角,“開心”道:“太好了,燕見殇大抵不會再來煩我們了,人總歸怕死。”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死人,看到有畜牲虐殺人。
宓金、賈新與蔣淑一時愣住,他們并未想過真殺了他們,但聽了趙軒的話,竟有幾分安慰,仿佛這兩人殺的好,擋了萬老大的路活該被殺,過幾日的出海定能如期同行。
宓金不知作何表情,氣惱地沖萬鐘祥的手下發火:“知道了嗎?給老子把他們送到醫館,就說診治不當,多虧我們出手相助,其餘的全按老萬吩咐的做。”
萬鐘祥的手下立即招呼人拖運兩具屍體,光裸的屍體在山坡上二次擦傷。
宓金看着零落滿地的破碎衣物,突覺自己做得太過,那兩人做的暗傷,自己雖沒傷人,卻最顯眼,他心頭火更盛。
所有人或多或少受到驚吓,心亂如麻地想遮掩罪行。
當晚,燕見殇看到父母傷痕累累的屍體,以及明晃晃的刺目債條,還有個聲音萦繞耳邊:“節哀,二老死于意外。”
他怒極噴了口血,卧床重病數日。
許道明清醒後,連夜趕到兩人就診的醫館,當他顫抖着手掀開白布,入目青白的屍面他比誰都熟悉。他無處說道申冤,不敢惹怒其餘諸位,唯恐沒辦法運回斷貨的藥材,到時隻會死傷更多的無辜百姓。
許道明渾渾噩噩返回家中,也大病一場,這一病,就是三年。
趙軒幫忙按照許道明先前給的藥名代買,隻是到最後也沒敢見他一面。
萬鐘祥滿心歡喜,燕見殇竟真的沒再來找過萬佑濟。
于是放心地帶他們四個出海走貨,再回來時,一切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