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之一人怒斥:“西山上死的都是我們的人!那整個西山都沒了,蘇玄煜藏了什麼手段,辦得這麼幹脆利落,一個不剩。”
蘇十三臉色不太好看:“我也親手殺了自己人。三哥,我們為何不能現在立即拉他下馬。”
蘇三地位最高,坐在正堂中央的太師椅上,陰影随燭火搖曳:“西山人馬重創,我們隻能從長計議,安排下面的城鎮運送銀錢糧草。”
又有一人歎息:“萬幸西山那些流犯沒掌握關鍵消息,不然又輸蘇玄煜一成。雛鳥長大,總會反抗叫嚣。”
一人不屑:“就叫他撞南牆,看自己的宮牆硬,還是我們的軍馬更硬。”
蘇三不忘安慰弟弟蘇十三:“假巨人那子要棄,不然被蘇玄煜鬧起來,不好收場。地底下那群髒東西也會被發現。”
一人分析道:“蘇玄煜風頭雖盛,卻不會藏拙,有勇無謀。離了我們誰還幫他鞏固皇位,憑他那把破刀嗎?哈哈哈,既然坐夠了皇位,就下來泥沼裡待着,愣頭小兒。”
一人附和:“蘇玄煜無甚弱點,近些日子倒有了軟肋。聽聞他為了葉無言,不惜夜闖臣子私宅,遍罰全城花樓,昨日還……去了十三弟那兒,抱着小神官回宮。”
那人聲音越說越小,蘇十三面色如鐵,他們幾個深知蘇十三的暴脾氣,于是點到為止。
蘇三打破僵局:“現下集結了幾座城?”
有人立即回道:“不知,花樓受罰,咱們虧損也重,消息斷了七七八八。需得快些,否則樓下的畜牲們瘋勁難壓,也難養。”
有人不滿:“那群野獸,隻知道吃喝,也就偶爾用一次,有何難養的?”
有人反駁:“你下去試試?扔下去的人裡,沒一個好活的……”
氣氛瞬間冷下來,與此同時,天邊亮了。
人影窸窸窣窣退出正堂,蘇三眼色幽深:“蘇玄煜,好侄兒,别怪本王下手狠……”
——
自打上次外出查案,崔閣便知鑽牛角尖的好處,不起眼的老太也能搜羅一筐有用的消息。
他有事無事往宣老太這邊湊數,渴望在葉公子昏迷期間,能探尋一些好消息。
實際上,他隻是因為沒接到公子其他命令,閑着也是閑着。
他坐在小門口擇菜,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宣老太閑聊,靈機一動問道:“娘,你們以前聽說過斷舌嗎?”
兩人對彼此身份心知肚明,為了各自利益繼續假扮母子情深。
對待崔閣廢話如山的問題,宣老太都會用催婚或者重複往事堵他的嘴。
今日天冷,烏雲陰沉,宣老太的風濕病犯了,被崔閣安置到榻上歇息。
她神色恹恹,思索一陣,回答:“幾年前,這個村子還算富庶,遠度海外的人不少。有錢的老爺喜歡買高出常人幾尺的‘巨人’回來,鞭打他們幹農活,服侍家主。為了防止他們呼喊求救,也怕他們貪嘴糧食,那些商戶會敲下‘巨人’的牙齒,割掉他們的舌頭。”
“這樣,‘巨人’吃的幹糧少,沒力氣逃跑,也沒辦法呼救。沒過多久,那些巨人水土不服,外加過度勞苦,死了七七八八。久而久之,很難看到那些巨人了。”
崔閣神色不變,擇菜的手不斷摸索菜葉紋路,淡淡說了句:“哦。”
午後,他把消息飛鴿傳書到大理寺與宮内。
葉無言看着紙條上所言,簡言安排了一下,望着白鴿重新飛回暗色天空,他心中莫名不安。
葉無言旋即動身出宮,不忘拿起折扇,對飛鳥勾手:“随我出宮。”
飛鳥邊走邊問:“公子,我們要去哪?”
葉無言:“我們落了最後一處地方——書生舊宅。”
自案件伊始,葉無言一直覺得書生舊宅,并沒有親自勘察的必要,現在他依然這麼想。
今日,去那裡的緣由不是要找貓妖證據,而是他直覺得到,今天運氣會好點。
書生燕見殇,貓妖案的核心人物,已逝,沒有任何複活的可能。
但他依舊能引起全城的軒然大波,幾位“預知”的受害者,死前食不下咽,寝不安席。
不出幾日,馬上輪到下一位受害者遇害。
這位預備受害者有權有勢,不是空白皮囊,會和前幾位有何不一樣的反應?
葉無言站在殘牆上方,俯瞰整個坍塌的書生舊宅,裡頭沒什麼好找的,都是廢土荒草。
廢宅内有用的木料、零物件,被偷搶一空。晦氣的死過人的東西,被踏平踩碎。
原先吊死過書生的門木,早已爛成随意踐踏的腳下泥。
牆邊枯黃野草密布,恰好因時節顯露出草葉空隙下的車轍痕迹。
他盯緊窄道,有兩條細長的車轍印,兩輪間距短,印痕不均勻,幹淨但深淺不一,不是推車或者馬車。
如若不細看,極容易被迷惑。
真正引起他注意的,是層層疊疊車痕裡,中部截停一道橫向痕迹,就好像有人長久注視着這片廢宅。
葉無言用眼神暗示飛鳥,兩人分頭尋找,兩頭包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