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音色不對,憑腔調便能抽絲剝繭,圍樓捉人指證蘇十三。
葉無言唾棄自己的無力想象,暗暗掐了自己一把:就算提前知道兇手躲在哪,也沒那麼容易拉蘇十三下台。
不知是錯覺,還是他多想,似乎有無數道目光緊盯着他。
文燦侃侃而談,又講了什麼玩笑話,用遊曆時所遇的奇聞轶事逗姑娘們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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鎖楚樓有嚴格的留客指标,若客人難纏,還會用些“特殊手段”。
若是留不好恩客……彩因盈滿笑意的眼底,膽寒得透出恐懼。
她豁出去了。
彩因先微微側身,讓首次來的客人适應近距離,接着柔.媚無骨地捉住葉無言的衣袖,貼在臉頰處撒嬌……
“欸!姑娘莫要非.禮我!”葉無言驚恐地迅疾抽出衣袖,躲開三尺遠。
彩因頓時僵住,教習嬷嬷從未教過這種情況,嬷嬷隻教過:男人都是急.色.鬼,來鎖楚樓的能是什麼好東西?
葉無言也差點僵住,卧底搜證他能豁出去,強迫他和人接觸萬萬不行。
彩因不敢看樓下警告的眼神,迫不得已将葉無言劃分到了難纏客人一類,哆嗦着手,把指甲蓋的粉末,悄無聲息摻入酒杯裡。
她賠笑着轉移葉無言的注意力,拉長尾音,一個字能轉三個彎,用氣音嬌嬌地說:“公子是嫌棄我嗎?”
葉無言垂頭表示歉意,緊緊握着折扇拱手還禮:“姑娘多慮了,是在下的錯。”
花魁的古筝未停,棋盤上,他先失守一步。
彩因撈準他這句話,塗着鮮豔亮色的紅指甲,輕撫下唇,少許恃寵而驕道:“既已知錯,公子就寵彩因一回,喝了奴家這杯酒吧。”
葉無言繼續裝作無措的模樣,實則餘光掠過文燦,幾個瞬間裡,無數推測霎時浮現,甚至懷疑過是他做局。
他之前查到過城内暗地裡風靡白葉子,鎖楚樓蒸蒸日上,說不定靠的不僅僅有王爺權勢,還有對白葉子的欲罷不能。
葉無言伸手接過酒杯,左臂舊傷扯了一下,寒意滲入傷口,渾身發冷。
酒裡一定有其他東西吧?葉無言想,自己的死期快到了。
棋局,更是賭局,一旦上桌,無論生死。
于是,他輕易答應了彩因:“好。”
葉無言微微側身,盯着酒杯淡笑,瞄見樓下陰影處,藏着幾個面色兇悍的人物,怪不得彩因顫抖着看了好幾遍。
他笑着拿近酒杯,酒水觸碰到嘴唇時,半遮掩地從口中溢出一句:“酒裡有東西?”
彩因怔了一瞬,下意識想阻止他喝掉。
葉無言用折扇抵開她阻攔的手,和彩因拉遠距離,把酒杯倒扣在小桌上,笑着說:“噓,晚了,喝完可要一輩子記得我。”
彩因眼尾泛紅,但有人時刻盯梢花女,遲疑一瞬,興許眼前公子明白她隻能這麼做。
葉無言察覺時機已到,悠悠起身,那瞬間毒性上頭,熱血在頭腦間翻湧。
他強裝鎮定,臨走時還不忘說一句:“别怕,好好照顧自己,彩因姑娘。”
古筝聲音停了,樓内隻有他站起身,若無其事地精準拽起文燦。
葉無言每一步都幾欲走在細線上,頭昏腦脹地貼在他耳側說:“帶我走。”
文燦驚詫發覺他的手滾燙,僅僅看着與常人無異而已,回憶起葉無言入樓前說的,頓時明白幾分。
文燦禮貌地和花女們道别:“朋友家中有悍妻,實在不便久留,下次再與諸位講述南方吊人村的趣事。”
花女自然不會放過肥羊,樓下盯梢的人也不允許,竭力糾纏着他們留下再喝幾杯。
葉無言被纏得煩不勝煩,因剛才喝了酒,外加藥.性,情緒盡力克制才不外顯。
自從古筝聲音停後,喧熱聲浪不斷,似乎有無數雙眼睛,想要鑽入葉無言的身體裡,就像個供人随意窺伺的木偶。
他讨厭這種感覺。
葉無言熟練地摸出銀子,豪氣扔在看台上:“我朋友家裡有三個妾,更兇,看你們誰敢攔。”
文燦看着他的銀子被毫無保留撒出來,氣得忽略葉無言何時偷的自己銀錢,任勞任怨扶着他逃跑。
花女嬉笑着争奪賞銀,紅绫羅被高高掀起,似紅浪淹沒螞蟻。
葉無言意識昏沉,還在猶疑,文燦哪來的這麼多銀子。
因為被下.藥,葉無言沒辦法保證在出去前還能清醒,生生抓破了左臂的傷。
他倒吸一口涼氣,所有感觀都被無限放大,聽到有突兀而細微的鐘聲。
葉無言凝神閉目,聽到木闆下方有腳步淩亂震響,危險在樓底下。
文燦恰時拿出剩餘銀子,給堆滿笑臉的老鸨。
老鸨還要推辭幾番,撞見文燦原先談笑風生的悠哉化作冷漠,她深谙待客之道,隻好收了銀兩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