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公子!”
那人聲音不大,然而葉無言猛地睜眼,從一場酣暢的睡夢中瞬間驚醒,人影落入視線所及之處,發覺原來是飛鳥來了。
飛鳥不算陌生人,他如此想着,收起眼裡的冰冷和警惕,露出一個溫和的笑。
飛鳥頭一回進入皇帝寝宮,小心翼翼得有些不知所措,隻敢小聲而急促地喊他,未曾想公子如此警惕。
葉無言深吸口氣,默默往上拉了一點錦被,他穿來古代時間不短,朝夕相處下,在外人面前隻穿寝衣竟有些不自在。
抿唇嘗到絲絲苦澀的薄荷味,心大如他全然沒當回事。
葉無言伸手輕撫飛鳥的小臂,謹慎擡眼看紗帳裡面,安慰他道:“安心,陛下不在。昨夜回來的晚,太累睡得久了,有什麼急事找我?”
有了葉無言這一劑定心藥,飛鳥不再顧忌這是何地,急切道:“公子!城内又發生一起兇殺案。”
葉無言眉眼間假裝出的笑意,被一抹認真淬染:“太快了。這起案子和前兩起相比,有哪裡不太一樣?”
他匆匆穿上衣裳,背過身低頭整理衣帶。
飛鳥絮絮道:“有很多不同,童大人派的人來時提了幾句,這次更加兇慘,是一家三口滅門慘案。”
葉無言停下手裡動作,問道:“他們不是商戶?”
飛鳥否認:“不是。是‘死’字街外的平民百姓。”
葉無言明白大半,抵着門邊望向殿外,木然的臉上閃過懊悔。
這就是蘇十三口中的“大禮”嗎?
蘇十三掌管兵部,下手定然會選血腥慘烈的手段,不用過多描述,他都能猜到那一家三口死得多麼冤屈。
飛鳥加緊說道:“那三人被砍碎頭顱,懸屍在巷子内三戶人家門前。直至正午才有人敢來報案,童大人趕去的時候,三具屍首血已經流幹了。兇手猖狂,沒有留下任何線索,也沒人敢出來看兇手的臉。”
葉無言開口道:“剛巧巡邏的府衙一夜都沒發現那處有人呼救?打更人也沒能發現有血腥氣?”
飛鳥想不明白,隻得幹脆回禀:“是,下放巡守的名單剛巧忽略了那處。那個巷子數十年未有什麼大事,全是尋常百姓家。公子你記得的,大部分人手都派去了那幾條位于‘死’字的街面上。”
蘇十三和其他幾位王爺統籌六部,手眼通天,單單篡改名錄想必不難。
葉無言被風吹的透涼,心下想了片刻,下意識拿出檀香扇定神。
飛鳥把他摁在圓椅上,替他束發系帶,皺眉愁苦公子這麼大一個人,連衣服都穿得歪歪扭扭,再騰出心思規整他的衣領。
葉無言任他擺弄,突然開口道:“是十三王爺。”
飛鳥已經多日不見他,不知這種牽扯皇室的案子該不該聽。
葉無言:“說給你聽無礙。”
飛鳥點點頭問道:“公子,我還需要通告青月哥嗎?”
葉無言露出暧昧的笑:“你說呢?”
飛鳥驚恐,他不知道所以才問的啊!若是貿然相問,公子會不會嫌棄他蠢笨,難道這也是作為侍衛的考教?
飛鳥支支吾吾,決心直言:“屬下不知。”
葉無言覺得好笑,用扇柄敲了下他的腦袋,并不言語。
束發衣帶都束整好,飛鳥見公子無意替自己點撥,轉移話題道:“公子當下去大理寺查案嗎?”
寝宮内的銅鏡旁有一捧桂花,應是晨起新修剪的,小小花瓣濕熱成細珠,綴作趣味,觀賞起來巧妙自然。
葉無言看着桂花,察覺到有意思:“去。蘇十三擾亂了整座城的惶惶之心,我若不做出反應,豈不是愧對這大禮。”
他洗漱好後,捏起幾塊糕點,對跟在他身後的飛鳥說道:“你不用去,留在玉言宮請青月教你習作。”
飛鳥争辯道:“公子,我另尋教書先生也是一樣的效果,何必勞煩青月哥,這不是大材小用嗎?”
葉無言費力地騰出手鼓掌,嘴裡還有塊甜膩的綠豆糕,含糊:“不錯,學會用成語了。”
他知道飛鳥糾結,偏明知故問道:“這麼心疼青月?幾日下來,就如同親兄弟一般。”
“你覺得青月心中也會如此想嗎?”心疼是一事,對方心中所想又是另一回事,葉無言耐心等他回應。
飛鳥薄唇抿成一條直線,稚嫩的臉皺成一團,思索該不該說。
葉無言摸了摸他的腦袋,手感甚好,原諒了童清愛摸他腦袋的壞習慣一秒。
“既然糾結,想明白再說也不遲。”
飛鳥臉色變了變,他知道公子無所不能,自己心裡一直藏有個秘密,誰都沒說過。
卻也不想因此抱有僥幸,青月哥教過他,作為賣身侍衛是沒有秘密的,決不能欺瞞自己的主人。
公子可是神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