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粥,林阮雲又回到了棚子下面,正準備拿碗繼續布粥,一個護衛上前行了禮,“紅岚姑娘找您,這些便交給屬下來做吧。”
林阮雲擡起頭,便看到紅岚站在不遠處朝她點頭示意,她這才将碗給了護衛,往紅岚的方向走了過去。
擺擺手拒絕了紅岚遞過來擦拭的帕子,林阮雲言簡意赅道:“何事?”
紅岚先是看了看她,接着面露出幾分猶豫,最後似下定決心一般咬着牙低下了頭。
林阮雲:“……”
“說不出的話,那便永遠都不要說了。”
平靜地撂下這句話後,林阮雲轉身便要走,紅岚這才急了,“是,是太後那邊又傳了話來。”
似是怕林阮雲真走了,她頓也不頓地連珠炮似的一口氣全說了,“聽聞您這兩日一直在這兒布施,太後念您辛苦,特命禦廚炖了當歸補益湯,望大人您即便操勞也要保重身體,畢竟不止是外頭,朝中也有許多事務指着您呢。”
紅岚接過一旁護衛手中的托盤,上面坐着一隻精美的紫金湯盅,随後朝前一遞,便低下了頭。
“說完了?”
頭頂上傳來平靜的聲音。
紅岚以為自己聽岔了,表情有些茫染,但還是點了點頭。
“是。”
林阮雲視線落在仍在排着長隊等着領粥的難民們身上,隻見他們個個神情疲弱,憔悴不堪。
默了默,才緩緩開口:“無功不受祿,臣無福消受。”
她側眸瞥了一眼紅岚,“找個不起眼的地方,倒掉還是喂狗,你瞧着處理了吧。”
說完,她便轉身朝着竹棚的方向離開了。
林府中,因為深秋的到來,許多庭植已經凋謝,整體呈現出暗黃的色彩。
而從落葉凋零得差不多已經染上枯色的層層枝丫中,隐約可以窺見一抹淺綠的身影,像是枯丫中唯一沒有凋零的嬌嫩的芽葉。
沈蒲站在廊檐下正拿着銀匙逗弄籠中的白鹦鹉,表情卻有些心不在焉,經常看着鹦鹉一張一合的紅喙發呆。
妻主有兩日不回府了。
聽聞是去了城南那邊布施。
難民雖說可憐,可誰知裡面會不會混進什麼窮兇極惡之人,萬一要是不小心傷到妻主……
不會不會,有紅岚和那麼多護衛在,不會有事的。
但也不能時時護着,萬一出了事呢……
石绫端着鹦鹉食盒站在一旁,看着沈蒲時松時緊的眉,便知他又在胡思亂想了。
忽然覺得他家公子的表情變化可比這鹦鹉有趣多了。
沒多一會兒,沈蒲盯着鹦鹉喃喃開口:“绫兒,你說我要不要去找妻主……”
會聽到這樣的話,石绫一點兒也不奇怪,隻歎了口氣,“城南那兒這會子都是難民,公子您去那兒怕是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何況您膽子又小,到時别吓着您……”
沈蒲蹙了蹙眉,慢吞吞地收回銀匙,将它放回食盒,擡頭望向四方被枯枝占據的天空,坦誠的聲音中帶着惆怅:“可是,我好想妻主。”
石绫沉默下來。
不一會兒,院子外面傳來了腳步聲,侍從領着一名沙彌進了院子。
“側夫,這是留雲寺的師父,說是奉大人的命前來尋您。”
沙彌雙手合十,看了一眼沈蒲,便低下了頭,“想來您便是沈施主了。”
沈蒲上前一步,“是,是妻主讓你過來的?”
沙彌點點頭,“是林施主命我過來尋您,邀您備些糕點前去留雲寺一同吃茶。”
沈蒲剛要露出喜色,可又覺得奇怪,“可是妻主不是在城南布施嗎?怎麼會……”
沙彌笑了笑,“貧僧師父聽聞林施主親自布施,定是個心懷慈悲之人,早早便送了信件過去想要一叙,如今林施主已在留雲寺了。”
沈蒲手扶在廊柱上,踟蹰地望着石绫,像是尋求肯定,或者是支撐,神情帶着小心的欣喜,“妻主真的是尋我嗎?這從來都沒有過的……”
石绫還不曾說話,沙彌就已經從衣襟裡面拿出信封,雙手遞了過去,“千真萬确,我這兒還有林大人親筆書信,請沈施主過目。”
信的内容隻有寥寥幾句,但是沈蒲卻認出了這是屬于林阮雲的字迹。
沈蒲将心貼在胸口,眼中閃爍細碎的水光,“這是妻主的字迹,是真的绫兒。”
看了信,石绫也放了心,看沈蒲這副患得患失的樣子,一時隻覺得心酸,不過好在總算是盼到了。
“馬車都已備好,沈施主可還有要準備的?”
沈蒲摸了摸頭發,面露一絲羞慚,“有的,有勞師父您稍作片刻。绫兒快替我梳妝。”
沙彌雙手合十,目送着沈蒲進屋,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