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如倒想聽聽,這些人究竟想做什麼。
燕方質文質彬彬,行了禮才說:“溫相曆經三朝,确為我朝功勳卓著第一人。隻是勸降叛将危險重重,不能叫恩師輕易涉險,清臣鬥膽毛遂自薦,前去勸降。”
阿如重又看向燕方質,見他眼神堅定,身姿沉穩,不似假話,不由臉熱方才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行徑。
再看燕方綏,雖低頭不語,卻也沒有出言阻止。
這樣看,燕氏的意思也是清除甯王勢力。這一點,倒與阿如不謀而合。
“清臣實乃忠君愛民之典範也!”
勸降不成再開打也不遲,至于去勸降這人的性命,隻要不是自己,是誰又有誰關心呢?
溫濟帶頭定了調,衆人也忙附和稱贊。
恨不能一下子将燕方質捧到天上。
唯有阿如覺出一絲不尋常來。
“刺史稍待,”議事散去,阿如叫住要走的燕方質,“前日得了壺好茶,無人品鑒實在可惜,能否賞臉一叙?”
燕方綏識趣告辭,燕方質欣然接受:“公主相邀,卻之不恭。”
兩人前後腳出來,約在曲江池。
曲江是登科的狀元宴飲的地方,樓宇亭台自有一份儒雅氣息,倒是很襯燕方質。
池邊的胡姬酒肆像是燕方質常來的,阿如到時他已在裡頭坐下,正與一位身姿瘦削清雅的胡姬說什麼。
阿如心頭咯噔一跳:那是靈娘!
雖然穿着西邊胡人的衣裳,還拿半邊金質面具遮着臉上的疤痕,但阿如就是認識。
見她進來燕方質起身相迎,靈娘一副初次見面的樣子,拜倒行禮。雖不能說話,但那雙眼如水波含情,一看便知她心意之懇切。
阿如按下心中疑惑,扶了一把:“在河西時就聽聞曲江池邊燒尾宴,狀元及第三勒漿的大名,能得學子郎君們這般誇獎,娘子的手藝,想必是精妙絕倫。”
靈娘經營這家酒肆多年,自有一番生意人的熟絡,立刻起身,拿出一枚手掌大銅鈴铛搖了三響,那邊跑堂的小哥便手腳麻利奉上美酒。
靈娘欠身告辭,笑盈盈搖鈴铛招呼起别人來,迎來送往禮數極周到,與那日相見時判若兩人。
不會說話仍舊将酒肆經營得如火如荼,阿如不禁感歎,若她生在平凡人家,該是怎樣明媚出色的女子!
燕方質見她出神,不免開口解釋:“此胡姬喚作靈娘,雖不良于說,但釀得一手好酒。在外公幹煩悶時總想喝她這裡的三勒漿,也算思鄉之情了。”
阿如颔首:“據說天地生人,最忌完滿。此女能有這般手藝,想必如此。”
燕方質點頭同意,這才進入正題:“京都的胡姬酒肆有百餘家之多,唯有這家釀的酒果香撲鼻,柔和清洌。今日之舉引火燒身,須得美酒方能安慰我心。”
阿如心領神會,起身敬了一杯酒:“今日得使君解圍,感激不盡。”
燕方質溫文一笑,接了下來:“公主不必謝我,實是我有事相求。比起勸降,我求的這件事才更加難辦。”
阿如疑惑:“燕家姨母?”
燕方質笑着默認:“不止。阿竟自小吃了許多苦,身為大哥不能為她分擔一直是我耿耿于懷的事。但比上阿竟,我更想請公主放過娓娓。她雖是曹衍的女兒,畢竟沾了我家一點血脈,我想替阿竟保住這個孩子。但曹衍已将她一道帶去沙州,隻能拜托您了。”
沙州是沈濯主事,得了誅殺曹衍的命令,以沈濯的行事手段若沒有阿如專門叮囑,定會将曹娓娓一起解決。
阿如如夢方醒,也覺得此事不妙,就在燕方質當面喊樊纓過來耳語安排。
樊纓點頭去了,燕方質笑着看向樊纓的背影:“公主眼光當真不錯,此人腳步沉穩,肩背寬厚,确是可信任之人。”
阿如不答這句,卻問:“我有一事不明,還請使君解惑。”
燕方質請了一下,阿如遂問:“當年燕家姨母救我之事,乃至我母親阿依慕的事,您都是知道的嗎?”
燕方質無聲點頭。
燕竟說燕氏百年清名還真是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