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纓猛一驚,忙問:“銀家?那不就是……”
阿如點頭默認。
樊纓也沉默不語。
涼州銀氏,不是一般經營商隊的人家,而是有朝廷背景的皇商。銀家的女兒是孝武皇帝時最受寵四妃之一的賢妃銀氏。最先是皇後許氏的侍女,侍寝後生了皇子極度受寵一路擢升,坐上四妃之一。
但美人薄命,孝武皇帝一次出征時,賢妃銀氏一病歸西,皇子李彰順理成章歸她的舊主皇後許氏撫養。
許氏一路扶持下,李彰天資平凡卻做了太子,後又繼承帝位,就是孝闵皇帝。這其中,真正的母族銀氏究竟出了多少力沒人知道。但銀氏一直都霸占着京都東市的經營權,東市賣的可不是尋常商品,乃是與朝廷息息相關的戰馬、糧食、鹽鐵一類。
算起來陸松鳴、布哈拉一衆在西市争搶得頭破血流的胡人跟人家根本不是一個級别。
這次出手,也不是要破壞商路,而是因為阿如擠進東市,搶占了原屬于銀氏的生意份額。
心疼将阿如箍在懷裡,樊纓輕聲地問:“銀氏最恨踏沙部,他們以為李彰是死在踏沙部妖女手裡。此次對你出手,隻怕知曉了你的身份。你啊你,這麼大的事你為何瞞着我?”
阿如享受着他的親昵,笑着說:“因為銀氏如今的當家人,正是你的舊識,也是你舉薦的這位。”
正是這樣,阿如太聰明,僅憑幾句模棱兩可的話便猜出來了,樊纓無話可說。
他選擇隐瞞也是想以自己的立場與銀氏聯絡,不将阿如牽扯進來。
沒想到阿如自己猜出來了。
明顯阿如也明白他的心意,噗嗤笑出來,笑自己身邊真有事事操心的人:“樊都尉真是賢内助!你這麼賢惠,又事事為我着想,我怎麼舍得叫你去河東?”
這就是同意自己提議的意思了,樊纓領了這份被賞識的心意,重新抱了上來,沒皮沒臉道:“這世道真是難混,不獻計獻策就得被一腳踢到河東去!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阿如不理他倒苦水,徑自說道:“此事全權交給你。但我不想陸松鳴知道,他不會做任何一絲對阿依慕不利的事,若他知道我與銀氏聯絡,會壞事。”
甘州瘟疫與市舶司扯不開幹系,陸松鳴去京都傳回的消息也證明這一點。賀蘭那頓一氣之下禁了賀徎的足,不許他再插手與市舶司的生意,河西商路這才平靜下來。
但真正的幕後黑手是藏在東市的銀家。
樊纓笑着拱手打趣:“公主高瞻遠矚,樊纓佩服。往後就讓小的跟在您身邊,做個暖床小厮吧,小的一定盡心竭力伺候您。”
阿如笑着呸了一句:“呸,沒個正形!不過你能這般設身處地為我們打算也是你的心意,我領了。”
兩人一路閑趣,到了突騎施地界就有人迎上來,徑直帶回了蘇祿的王庭。
蘇祿正在會客,傳出話來請阿如稍待,阿如便先去見了達步:“俟斤辛苦了。”
達步行了漠北的捧心禮,恭敬道:“哈騰,達步不辱使命已經将您的吩咐悉數完成了。”
阿如滿意點點頭,引他與樊纓見面:“是,這一路我聽說不少,你功勞莫大!樊纓,這位是太魯部俟斤達步。這位是樊都尉。”
兩人見了,阿如又問達步:“闊真在哪?”
達步張望外頭沒有守衛,這才悄悄說:“闊真首領被他關起來了,我看這蘇祿說親是假,趁機使壞才是真。”
阿如與樊纓交換了一個眼神,笑着問樊纓:“比你穩當多了吧?”
達步不知道兩人打的什麼啞謎,茫然看着兩人的眼,急着問:“哈騰來就是為救出闊真首領的吧?咱們何時行動?”
阿如不忍這個憨直的漢子蒙在鼓裡,笑着解了這啞謎:“我與樊都尉說有個人與他很像他還不信呢。沒錯,我來了你便可收拾東西回漠北去,我許給你免太魯部三年貢賦的事也算數,走吧。”
達步仍是疑惑:“多一個人多一份力,哈騰您在這,我怎能走呢?”
“快走,”阿如不給他疑惑的時間,催促道,“回去叫左将軍帶兵前來駐在沙州北豹文山下,蕃人近日必定有大動作,咱們得早些防範。”
其實是自己踏沙部的身份暫時不能被達步知曉。送走達步,蘇祿辦的晚宴才将開始,阿如被奉為上賓,樊纓随侍。闊真身着突騎施的盛裝也在席上,一臉笑意沒一絲被強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