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如當然知道這個方法太過強硬,但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從寺裡一出來阿如便回頭謝尉遲甯:“我當夫人趁機要跑,沒想到反而救了我一命,多謝了。”
尉遲甯怆然一笑:“公主何須言謝,張試定将這筆賬結結實實記在公主頭上,隻怕往後總要找機會讨回來,您以後的仇家又多了一個。”
其實涼州周邊幾處守捉城都有阿如駐紮的兵馬,一支火信就能前來支援,隻是她須得趁此機會試尉遲甯一試,看看這個女人堪不堪用。
當然,尉遲甯心機能力俱全,命她盯住張試是能夠擔當這樣重任的。隻是養虎在身邊,往後須得日日小心了。
阿如望向遠處視野消失處的山巒,長處一口氣,什麼都沒說。
但樊纓不歸總是不尋常的信号,阿如叫烏日取提再放出斥候前去查探,已回來的兩撥都說沒看見樊都尉的蹤迹。
留下烏日取提囤兵先前的山谷,阿如帶上尉遲甯先回甘州,樊纓不在,再不回去甘州兵很快會出亂子。
果然,留守的是樊纓給她的近衛裴珏,見她回來,忙迎出來,急着說:“殿下,蕃人來信了!”
阿如心裡咯噔一聲,問:“送信的人呢?”
“在前廳,”裴珏一邊走一邊說,微微有些喘,“巴根老爺子似乎認識他。”
阿如腦中迅速搜素可能的人選,但還是見到信使的時候大大吃了一驚:“鐵先生!?”
來人正是鐵先生,阿如甚至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隻是在漠北的時候從上到下都這麼叫他,隻好也跟着叫。
鐵先生仿佛也在等她,忙跪倒,行的是漠北的右手捧心禮:“公主,近來無恙吧?”
自阿如回來,巴根就一直笑呵呵看着。阿如有些紛亂,指着他兩人問:“你,你們?”
“什麼你你你我我我的,”巴根嫌棄一句,猶是認真做了介紹,“這是我徒兒,你那近衛小子的命可就是他救的啊!這位,算了不必介紹。”
阿如好容易捋順了,問:“原來是他,他怎麼會成了您的徒弟?”
鐵先生這才解釋道:“先前狼主身中劇毒時我說要去找我師父救命,這位正是吾師。可惜狼主終究還是沒等到,撒手去了。”
看來他并不知道答伏爾之死的真相。
阿如便也面露悲戚:“您一走,阿甫熱勒就如同脫缰野馬再無人管束,就是他夥同黑水部下的毒手。”
“阿甫熱勒……”鐵先生喟然長歎,失望般搖搖頭,終究沒說什麼。
阿如倒是記得重點,又問:“您怎麼會成為蕃人的信使?樊纓人呢?”
鐵先生将蕃人的信件拿出來,溫聲說道:“我遊曆四方,早年也與幾個蕃人有些交情,如今他們都是大蕃貴族,得知我欲前往甘州,便托我帶信過來。我并不知道内容是什麼,也不認識這個人。”
阿如忙拆開,落款蕃人大論,瓊布。寫着勞師動衆圍涼州其實隻為擒獲樊纓,往後樊纓是他大蕃的堂下臣金龜婿,叫她死了心。
阿如氣極:圍涼州而失樊纓,這簡直是她做過的最愚蠢的決定。
幾乎将拳頭捏出血來,阿如努力叫自己平靜下來,問:“他們還有什麼話?”
“沒有,”鐵先生搖頭,“隻說叫我帶信。但蕃人王庭似乎有什麼喜事,正緊羅密布的布置着。”
瓊布和貢布極疼愛這個妹妹,定是要不計代價完成妹妹的心願。
這個小公主還真是得寵,想要什麼别人總會想方設法替她去辦,哪怕是不愛她的男人,隻要她喜歡就行了。
阿如竟從中生出些醋意來,怎麼老天不給自己幾個這樣無條件寵愛的親人呢?
唯有一個真心待自己的養母陸氏,如今還不能相認。
“我知道了,”阿如很奇怪自己為何不生氣,隻覺得嫉妒,強自對鐵先生說,“先生遠路勞頓,先休息吧。”
裴珏跟出來,不放心地問:“殿下,您?”
阿如搖頭:“我沒事,折沖府指揮權不能空缺,去叫曹令來。”
曹令身為甘州刺史,軍務本也是他本分,隻是當初阿斯朗将其架空,阿如便也如法炮制叫樊纓單獨領兵,曹令隻占個虛名兒。
如今這樣一放權,恐怕曹令也不好掌控了。
“長毛蕃子!”阿如恨恨。他們不是非要樊纓做女婿,而是斷自己一臂。
登上城牆,曹令整個人圓滾滾的過來了:“殿下,聽說樊都尉……”
“樊都尉有事,”阿如冷聲打斷,望着遠處雪山,沉聲安頓:“近日不能統軍,現交給你,可别叫我失望。”
曹令識趣住嘴,躬身受了:“是。”
阿如又問:“使君不是中原人士吧?”
曹令胖胖的臉擡頭一看,見阿如眼神還在雪山上,低頭回道:“是,我祖上就是出自昭武城。”
算起來他跟闊真算是同源,不過他想來是世代居住在昭武城早被同化了,身上沒有那樣重的異族感覺。
阿如收回目光,盯着曹令問:“那使君覺得這江山可算錦繡嗎?”
曹令摸不準,忙表了态:“當然,我食周之俸祿受周之庇護,報國之心恰如連綿雪山,千年不化。”
阿如笑笑,很是贊賞:“使君其心可感日月,我怎會不知?快去準備吧,今夜換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