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炷香的時間,請來的妖族醫師便到了廳内。
隻見醫師一頭黑白夾雜的頭發,一襲黑色布衣,脖子上還挂着一圈骷髅,瞧着有些年紀的模樣。
他上前握住飄棠月的手腕把脈,又仔細檢查了她的眼睛,耳朵,舌頭。
裴臨典微微蹙眉,緊緊的看着醫師的動作。
不過片刻後,醫師微微擡了擡眉,瞪了瞪眼睛,轉身向柳緒作揖行禮道:“這位姑娘怕是中了‘夢魇毒’啊。”
柳緒打開折扇輕搖,輕揚嘴角,若有所思道:“夢魇毒是何毒啊?”
裴臨典皺眉問道:“此毒可解?”
醫師轉過頭回答:“‘夢魇毒’會讓人陷入無盡的昏睡,沉浸在美夢中無法自拔,外人難以喚醒她,除非……她自己想從夢中醒來……”
可是沉浸在自己的美夢中的人,又怎會知道,這是編造的世界呢?
裴臨典緊抿雙唇,上前一步,冷冷盯着柳緒:“她是妖族聖女,燕衡的徒弟。若她在妖族出了事,不僅我不會放過你,燕衡亦不會。”
柳緒輕搖折扇,掩嘴輕笑:“裴大人,這回可當真是冤枉我了。聖女的毒,可不是我下的,與我何幹?就算你們要尋仇,也尋不到我頭上吧?哪有這般不講理的?”
裴臨典逼近一步,咬牙低聲道:“我就是不講理又如何?若她醒不過來,我便端了你這右教肮髒之地,你又能奈我何?”
裴臨典的語氣兇狠至極,是他從未展現過的神色與情緒。
柳緒聞言臉色一沉,眼中閃過一絲陰冷。
裴臨典緊皺眉頭轉頭看向醫師,眼神淩厲,醫師頓時感到一陣威壓襲來,冷汗直冒,直打哆嗦:“小的……小的再回去查查醫書,看看有沒有辦法喚醒聖女。”
柳緒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醫師連忙點頭哈腰,匆匆退了出去。
大廳内隻剩下裴臨典和柳緒二人,還有位沉浸在夢中的飄棠月,氣氛劍拔弩張。
柳緒勉強揚了揚嘴角,皮笑肉不笑冷冷道:“裴臨典,你一個人族捉妖師,身處我妖族地界,還是莫要太過狂妄了。我不好動她飄棠月,難道還動不了你?”
裴臨典擡眸,目光鋒利,語氣平淡:“那你盡管試試。”
不等柳緒再回應,他便大步上前将飄棠月穩穩的打橫抱起,徑直向外走去。
大步踏出門時,一旁的女婢的聲音從一旁傳來:“等等,已經為二位安排好了上房,還請……”
不等這位女婢說完,裴臨典便冷淡強硬的打斷了:“不必。”
裴臨典大步抱着飄棠月離開右教殿時,恰逢剛剛那位醫師,他正背着藥箱匆匆朝後院趕去。
“不知醫師大人,急急忙忙的是給誰去診治?”裴臨典攔住醫師問道。
醫師神色慌張,見是裴臨典,歎了口氣,低聲道:“是柳公子。”
“柳公子?”
醫師搖了搖頭,擺擺手:“我等不可私下議論護法大人家事,公子還是莫要多問了,在下還有事,先行告辭……”說罷,匆匆揮了揮衣袖離去。
裴臨典暗自思忖,那位白衣少年剛被飄棠月刺傷,如今這妖族右教中便冒出一個身受重傷的柳公子,當真有這麼巧的?
柳緒的家事?
想到此處,裴臨典緊緊皺着的眉頭松了松,心中大約有了思量。
夜深人靜,燭火搖曳,裴臨典獨坐于書桌前,神情凝重。他提筆蘸墨,筆尖在紙上飛快遊走,片刻後,信已寫成。他将信紙仔細折好,遞給一旁靜靜等待的羽衣,語氣低沉卻堅定:“去金石派,把這封信交給我師父。”
羽衣輕輕點頭,叼起信件,振翅飛向窗外。裴臨典目送它的身影漸漸融入夜色,眼中閃過一絲憂慮,低聲道:“路上小心。”
随後,裴臨典轉身走到飄棠月床前,動作輕柔地為她掖好被角。他站在床邊,目光落在她沉靜的睡顔上,低聲歎息:“飄棠月,别睡了……快醒來吧。”
他頓了頓,語氣中帶着一絲無奈與憐惜:“你不是想來救那些被捉住的妖和人嗎?如今這樣躺在榻上,可是捉不到妖的。”
然而,他的聲音如同落入深潭的石子,激不起半分漣漪。飄棠月依舊沉睡,仿佛與外界隔絕。裴臨典斂了斂神色,眼中閃過一絲黯然,轉身在榻上和衣躺下,任由夜色将一切吞沒。
夜深人靜,萬籁俱寂,屋外卻傳來一陣細微的響動。裴臨典猛然睜開眼,目光如炬,瞥見窗紙上隐約映出幾道晃動的黑影。
“果然來了。”他心中冷笑,眼中閃過一絲寒意。
下一秒,窗紙被輕輕戳破,一股詭異的香氣悄然飄入屋内。裴臨典迅速屏息,捂住口鼻,閉目假寐,靜待對方的下一步動作。
幾隻小妖蹑手蹑腳地推門而入,動作輕得幾乎聽不見聲響。其中一隻年長的妖壓低聲音,指揮道:“快,你背這個男的,你去背那個女的。”
“憑什麼讓我背這男的?這麼重!”一隻小妖不滿地嘟囔。
年長妖毫不客氣地一巴掌拍在他頭上,低聲呵斥:“蠢貨,别廢話!動作快點!”
裴臨典感到自己被幾隻小妖合力擡起,心中暗笑。那隻背着他的小妖步履蹒跚,喘着粗氣抱怨:“這家夥怎麼這麼重!簡直像塊石頭一樣重!”
不出所料,小妖的頭又矮了一巴掌。
“閉嘴!趕緊擡到牢裡去!”
一番折騰後,裴臨典被扔進了一間昏暗的牢房,飄棠月則被關在對面的牢房中。裴臨典緩緩坐起身,目光掃過四周斑駁的牆壁和鏽迹斑斑的鐵欄,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