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喜歡穿筒靴,每次發出抗議,就會被父親毒打一頓。
約莫走了十幾分鐘,柳村的輪廓終于在視野中浮現。
眼看天色越來越暗,顧曉提議道:“先找個地方住下,明早再行動。”他上次來時就踩過點,住處的事情自然由他安排。
村子比想象中還要破敗。大多數是低矮的紅磚瓦房,牆皮剝落,門窗歪斜。唯一像樣點的,是土坡上那棟兩層小樓。
“住在這種地方,跟坐牢有什麼區别?”有人小聲嘀咕。
他們朝小樓走去,遠遠就看見門前燈火通明,十幾桌酒席擺得滿滿當當,村民們推杯換盞,喧鬧聲在寂靜的鄉村格外刺耳。
劉蘭注意到,這棟看似嶄新的小樓其實做工粗糙。牆面粉刷得很不均勻,靠近地基的部分還糊着黃泥。
感覺越來越像了,簡直跟母親老家的房子一模一樣。
明明出門很不方便,可淳樸的農村人,還是執意在原地修房子。
離鎮上十幾公裡,連水泥路都沒有,就算是扶貧,恐怕都鞭長莫及。
修了新房子又有什麼意義!雖然不理解,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了,母親為什麼要嫁給非常窩囊廢父親了。在這滿山野草中,看不到路在哪方,眼前突然出現一絲光亮,哪怕那光亮微弱得可憐,至暗藏危險,也會像溺水者抓住浮木般死死抓住不放。
小時候她總埋怨母親,明明可以不嫁給父親,可當褲腿浸透泥水,她忽然懵懂得懂了:對這裡的人來說,離開本身就是一種勝利。
顧曉已經上前與主人交涉。那位趙大叔轉頭打量他們時,眼神裡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異樣。
符九蕭的瞳孔驟然收縮。席間坐着的劉大媽、張大叔,包括主人趙大叔在内,所有人的表情都僵硬得可怕。更詭異的是,整個宴席竟沒有一絲歡聲笑語,隻有碗筷碰撞的脆響在夜色中回蕩。
雖然隻是通靈,以他如今的修為,卻一眼就能看穿,眼前這些“同鄉”,分明都是死去多年的亡魂!
更可怕的是,他竟與這些鬼魂朝夕相處多年而未察覺。
冷汗順着背脊滑下。符九蕭這才驚覺,自己生活多年的村莊,原來是個死人聚居的鬼村。可他記憶中的點點滴滴,明明卻很溫馨……
那爺爺呢?也是鬼嗎?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符九蕭就感到一陣眩暈。如果連爺爺也是鬼,那自己這些年究竟生活在怎樣的世界裡?
遠處傳來拐杖叩擊青石闆的聲響,一位身着藏青色長袍的老者緩步而來,他銀白的發絲在暮色中泛着冷光。老人眼神銳利,周身散發着不怒自威的氣勢。
“符叔!”
原本呆坐的村民們突然齊刷刷起身,動作整齊得詭異。
李飛幾人被這陣仗震住,不自覺地挺直了腰背,對老人的身份充滿了好奇。
符九蕭卻如墜冰窟,老人正是他的爺爺符七簽。
此時符七簽周身充滿了鬼氣,從鬼氣的濃郁程度判斷,爺爺至少已經死了四百年。
“村長,這幾個年輕人想借宿!”趙大叔佝偻着腰上前,枯瘦的手指指向李飛一行人。
李飛趕忙上前行禮:“村長,我們是來旅遊的,不料突發情況迷了路,你看可以不可以留我們一宿?”
“柳村從不留外人。”符七簽的拐杖重重杵地,臉上的皺紋也更深了。
顧曉連忙賠笑,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村長,這荒山野嶺的,你趕我們走,我們也沒有地方可去……”
沉默良久,符七簽終于松口:“罷了,住我家吧。”他忽然擡眼,渾濁的眼珠直勾勾盯着五人,“記住,夜裡無論聽見什麼,都别起身。”
這警告來得莫名其妙,但李飛等人什麼大風大浪沒有見過。他們滿口答應,心裡卻想先别管警告,留下來再說。
趙大叔招待五人吃晚飯,劉蘭五人吃得津津有味。
符九蕭心想,這些食物真的能吃嗎?爺爺他們既然都是亡魂,又怎會準備活人的吃食?若是他還在村中,這些吃食自然沒有問題,可他不在,這些吃食完全沒有準備的必要。
好在,五人吃晚飯并沒有出問題,劉蘭甚至和幾位大嬸聊得火熱。
八點整,村裡的更夫敲響了銅鑼。
這個年代居然還有更夫?符九蕭心頭一緊。
爺爺拄着拐杖起身,領着五人往家走去。
家裝飾得很不錯。顯然這些年他寄回家的錢,被爺爺用來精心維持着這個假象了。
锃亮的白瓷磚,嶄新的鋁合金窗,連門鎖都是最先進的電子鎖。二樓客房裡,成套的實木家具散發着淡淡的油漆味,床單被褥也都是嶄新的。
“姑娘單獨住這間,你們四個分住兩間,”爺爺的聲音沙啞,“記住,夜裡無論聽見什麼,都别起身。”
一次提醒可以當作老人家的啰嗦,但三番五次的警告就不得不讓人心生警惕。尤其是聯想到此行的目的,那個詭異的古墓就在村後山上。
一陣冷風吹過,五人臉色瞬間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