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回答雖然幹脆,但有待證實。
問的是三個人之間的關系,刻意繞開孟覺醒。看來真若祝澤世所說,他在乎的隻有孟覺醒。
“孟覺醒沒死,我可以差人把他帶過來,”戚行宣注意到沈非複擡眸看過來後,繼續道:“若我能脫了他的死罪,沈大人能如實回答我的問題嗎?”
對方猶豫了片刻,還是答應下來。
大理寺外有人争吵不休,一男一女的聲音都快穿透了整條街也沒人敢上前阻止。
見祝澤世的馬車靠近,兩人不約而同閉上嘴。
“在下婁懷疑,受世子之命而來,這是憑證。”
面前身量矮小的駝背老頭遞上一封信,其中文字若祝澤世親手所寫。
這便是憑證,戚行宣擅仿人文墨,不過這一封寫得略微潦草,三年前仿謝至筆迹的那一封才讓人難辨真假。
信上引薦說劍北路曾有一婁姓刑獄官名懷疑,十年前在蜀地至北,即利州供職,因審問犯人的方式新穎高效,漸被各地官府學習,算是小有名氣。
不過已辭官多年,正巧這段時日在京城。
戚行宣是會找人的,把自己封地的官員挖來當人情牌送給自己。
“下官翰林編修陸朝槿,參見郡主。”
說話的人扶正官帽,她皮膚白皙,眉淺似遠山,眼睛卻有神的很。
陸朝槿拱手作揖時,祝澤世瞧見她虎口的死繭,一雙常握刀柄的手如今隻在提筆。
心中正感慨,目光無意落在了陸朝槿腰間系着的竹枝玉筆上,傳聞這筆的筆杆是北地的千年寒玉雕成,有市無價,抵得上邊陲一座城。
方才兩人的争吵祝澤世聽見了一部分,婁懷疑左右都在說些她一個女子不該做官,失了作為女子的本分。
陸朝槿當時聽了這話火氣攻心,将頭上烏紗帽一摘就要去揍他。
見着祝澤世來了,婁懷疑行完禮馬上往她身後躲,一邊小聲嘀咕了些更難聽的話,剛好能被陸朝槿聽見。
“你還想打我?你家中父母是不曾教過你尊老……”
見着陸朝槿的拳頭捏得更緊了 ,婁懷疑馬上站直身子,接着狐假虎威道:“嘉昱郡主在此,你怎敢造次!”
看來讓他們一道去審人是不行了。
那個假的傅澤瑜被關在刑部大獄,一審便回答,可沒人聽得懂他在說什麼,婁懷疑的祖籍就在漳州邊境的郡縣,不如讓他去審。
“眼下刑部正有一人需要婁先生提審……”
話還沒說完,婁懷疑就連忙應下,不過多時就潇灑離去。
“這老頭曾在利州任職,難道不知利州是四百年前那位女帝之故裡?千年前便有女子掌天下,今世女子還做不得官了?輪得到他說什麼本分……”
陸朝槿一臉不服氣,小聲抱怨着。
“陸大人心中有氣,方才何不一拳打上去?”
聽見祝澤世的話,陸朝槿起初是愣了一下,像是在說你怎麼聽到了。
反應過來後,陸朝槿趕忙躬身道:“是下官失禮,郡主恕罪。”
“難不成是因為婁先生年事已高,怕他受不住你這一拳。”
“回郡主,下官雖心中不悅,抱怨良多,但我知道婁先生因何而言,所以氣憤至極也不會動手。再者,打人非君子之行。"
"那他因何而言?"
陸朝槿跟在祝澤世身後,猶豫了一會兒才道:“婁先生本不是迂腐之人,他的發妻是軍中将領,二十多年前死了在戰場上,他對此心有芥蒂,故而……”
竟是如此。
大理寺獄中燃的燈油祝澤世聞不慣,在裡邊待久了就昏昏沉沉的。
不知是不是錯覺,祝澤世總覺得最角落的那間牢房裡的囚犯看着有幾分眼熟,不過她一時半會想不起這熟悉感從何而來。
那囚犯在察覺到祝澤世的目光之後就慌慌張張轉過了身,像是她多看兩眼就能從他身上抓住什麼把柄似的。
看他心虛的樣子,祝澤世不禁懷疑他們曾經打過照面。
不過老鼠被貓盯着看總是會心生畏懼的,那人躲閃或許隻是懼怕。
“那裡邊的人姓甚名誰,是犯了何事?”
前邊引路的是大理寺卿,他朝那人看了一眼後又轉頭看向祝澤世,若有所思道:“回郡主,那人可是有什麼問題?”
“看他身形面貌似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不像是窮兇極惡之徒,有些好奇。”
被關在這一層的都是待到秋後問斬的死刑犯,他的氣質實在不同于其他的囚犯。
“郡主萬不可以貌取人,他既然被關在這一層就絕非良善之輩。大理寺事務繁多,下官一時半會兒記不得他犯了何事,出去之後便立刻調卷宗。”
聖上早年間便稱贊大理寺卿聰慧,即使年過四十,對案件仍舊是過目不忘。
他這是在掩飾什麼?
不想讓她知道 ,她偏偏就想知道。
“受教了。既然大人事務繁忙,送至此處便可。”
眼下要緊的是拿到蘇氏兄弟的證詞 ,那人日後再查也不遲。
走到這條路的盡頭就是蘇言蘇行二人所在,為防止還有人行刺,便将他們關在了這裡。
這一層的囚犯都未有成功逃獄的,理應是這京城裡除了皇宮之外最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