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沒怎麼跟他提起過和大人的事,這個人卻偏偏好像什麼都知道,藍天一樣的眼睛就算隔着眼罩也能看進别人心中嗎?
櫻頓了頓,眼神認真了些,對上包裹着眼罩的雙眸,“宿傩大人,和其他人。”
“嘛,這麼信奉的嘛?”
五條悟做出一副傷腦筋的樣子,“到底喜歡什麼嘛,能喜歡成這個樣子。”
到底喜歡什麼呢?
櫻沉思了一會兒,搖搖頭,她想不出來。
竹林的風裹着血腥味灌入轎廂時,櫻正在數裙擺上第不知多少片的櫻紋,十二單的重量壓得她肋骨發疼,直到轎頂突然裂開兩半,鎏金陽光混着咒力傾瀉而下——兩面宿傩的斬擊軌迹恰好停在她睫毛前,碎木屑凝成了逆升的雨。
她跌坐在那人的影子裡,黑色的發髻散開了半縷,潮濕的腐葉氣息中,滾落着三顆咒靈頭顱,青面獠牙的,還在痙攣,斷頸處噴出的咒血正倒流回血管。
宿傩腳邊盛開着被斬成兩半的鈴蘭,花瓣切口如鏡面般平滑。
翻湧的咒力吸引了他的目光。
"人類?"
高大男人的赤足碾碎一顆眼珠,黏稠汁液濺上她雪白的襦袢。櫻仰頭時,看到他左腿外側翻卷的傷口——咒力腐蝕的痕迹正與反轉術式角力,像條扭動的蜈蚣。
濕漉漉的黑眸對上暴虐的猩紅之色。
櫻小心翼翼的伸出手。
正準備随手殺掉這個看起來還算細皮嫩肉能吃的女人的兩面宿傩挑了挑眉,決定擠出為數不多的耐心看看這個還不算聒噪的人類想幹什麼。
她掌心的暖意比月光更溫柔,傷口愈合時沒有皮肉黏連的癢痛,倒像時光本身被熨平褶皺。
有點意思。
咒力閃過時,她斷掌的手掌懸在半空,殷紅的血珠中折射出數個猩紅的瞳孔。
兩面宿傩舌尖略過尖利的虎牙,大發慈悲般的命令道:"治好。"
櫻竭力咬碎舌尖的尖叫,努力運起自己微薄的咒力,斷裂的掌紋如倒放的錄影帶重新接合,連指甲縫裡的青苔都恢複原狀。
有意思的術式。
宿傩俯身捏住她下巴,四隻眼睛映出她瞳孔深處流轉的金芒,“你的名字。”
他指尖殘留的腦漿蹭過她嘴角,與淚痕混成糟糕的形狀。櫻在劇痛中努力放平表情,“千……”她頓了頓,“請大人賜名。”
兩面宿傩愉悅的大笑起來,“自己想吧,想好告訴我。”
言罷,轉身就走,好像絲毫不在意她會不會跟上來。
當櫻赤足踩過碎竹追來時,宿傩的領域正吞噬整片山谷。
十二單衣擺掠過處,枯死的竹之花逆時綻放,宿傩的狂笑驚起群鴉如墨,斷裂的木轎在身後燃起青火,被遺棄的木屐和姓名在火光中湮滅,似是她被規劃好死亡的黯淡命運。
櫻花從此向陽而生。
——
“喂?在回憶什麼啊這樣一副表情,老師要吐了哦。”
在眼前搖晃的大手打斷了坍塌的山谷。
櫻瞪他一眼,“喜歡什麼關你什麼事?”
“說嘛說嘛,人家超——好奇的诶!”
看她無動于衷,五條悟拿出了殺手锏,“答案滿意的話,老師現在就去救虎杖悠仁出來哦。”
“……虎杖悠仁是誰?”
五條悟誇張的大叫起來,“哇沒搞錯吧?昨晚連喜久福都扔下了往人家懷裡飛撲連名字都不記得啊!渣女吧,是渣女沒錯吧?”
哦,是那個容器。
被拿捏住死穴的櫻抿了抿唇——
到底為什麼而喜歡,或者喜歡什麼,言語是根本描述不清的。
就像人類喜歡月亮,喜歡太陽,喜歡清風,喜歡喜久福,喜歡高級壽司,這些需要什麼理由?
當年被宿傩大人斬斷的,從來不隻是轎廂,不僅僅是牢籠,更是名為“自由”的翅膀上的枷鎖。
大人予她自由,她報還大人全部。
不提大人覺得很麻煩很無趣的感情,不需要愛,但,就像那個乙骨憂太說的,她的身體,生命,未來,全都給他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