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帳篷裡,我不是故意問那個問題的。下次不會了,原諒我,行嗎。”
說了很多,零零碎碎,芝麻點大的事堆積起來也足以壓垮一個成年人,更何況殷毋還是個迷惘的小孩。
無名指一熱,精神觸絲纏了一個圈,探頭邀功,看起來沒心沒肺萌态十足。殷毋無聲笑笑,摸了摸它。“再陪我一會吧,天亮再走,好不好?”
精神觸絲乖順地将自己編織成一條毯子,包裹住殷毋冰冷的軀體。
翌日。
景末完全不記得昨晚發生什麼,隻是一覺醒來神清氣爽,内心升起一股難以言說的滿足感。
扭頭看向旁邊的睡袋,與剛睜開眼睛的殷毋對視上了。
想着要不要假裝沒注意,倒是殷毋如往常一樣和他打招呼:“景哥,早上好。”
“早。”
“睡的習慣嗎?”
“從來沒有睡的這麼好過。”
景末也不再多問,昨天的事好像隻是殷毋的幻覺。
菲爾普斯早就疊好睡袋,獨身去密林裡探查了一圈。小u把睡眼惺忪的F班學生趕到空地,一個個氣勢萎靡眼下發青雞窩頭亂翹,抹了兩下眼角,打着哈欠站姿松懈。
他們潛意識以為還在帝軍院,日常熬夜。都怪睡袋太舒服,讓他們忘記自己在一個危機四伏的星球上了。
菲爾普斯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臉色黑了一瞬,隊伍邊緣,唯二體面元氣的景末和殷毋顯得那麼出塵脫俗,讓菲爾普斯的臉色緩和了一點。
下令五分鐘重整内務,剛清醒的衆人們不情願但麻利地大聲說:“是!”
光體從遠山尖上冒出頭,驅散了肥厚葉片上凝結的冰霜,萬物像是從冰河世紀蘇醒,由銀白雪原脫離為彩色童話鎮,窸窸窣窣伸展枝葉。
丁達爾效應垂下纖長的光束,拳頭大的白毛孢子繞着光在林中舞蹈,明明沒有眼睛,衆人卻感覺這些看起來無害的小東西在凝視他們。
這種感覺并非空穴來風,其實他們踏進密林那一刻,被監視的臆想如附骨之蛆,怎麼也甩不掉。看起來甜美無憂的多色叢林,讓他們愈發背後發毛。握緊手裡的激光槍,有人勉強找回了一點安心。
前方菲爾普斯開道,男人削薄的脊背筆挺,步履穩健,每一步都遊刃有餘。背後景末和殷毋墊底,不停說小話,尤其是景末,把這裡逛成了自家花園,未免太過張揚。
“出事了菲爾普斯先頂上,景末先獻祭,最後才輪到我。”那人有些竊喜自己在隊伍裡的位置。
一隻有着橙黃色圓潤身體和五對透明翅的生物瞪着巨大的複眼,短小輕薄的翅膀讓它看起來非常吃力,應該沒有什麼攻擊力,還意外地有點可愛。它幾乎貼着衆人的頭頂飛過,菲爾普斯眼都不眨一下。
這隻黃色巨蟲繼續向前飛,略過一株一人高的瘦小紫藤,紫藤嗅到了新鮮血液的味道,藤上含羞帶怯緊緊包裹的花骨朵倏地裂開,露出鮮紅的鋸齒狀的花瓣,花瓣間彼此拉出粘膩的腐蝕液,滴滴答答口水一樣令人惡心。
紫藤伸長了自己,伥鬼一樣死死纏上獵物,咯吱咯吱外骨骼被嚼碎的聲音和黃色巨蟲的無效掙紮口器嗡鳴着實讓隻在影像裡見過六号星生物的新生們神色不虞。
紫藤貪婪地分出一部分舔舐地上灑落的血迹,纏繞勒緊獵物,生生将獵物分成幾截。
“這隻是最低級的生物。”菲爾普斯面無表情,順便教隊員們怎麼剜掉紫藤主根,才從兩種生物的屍體上踏了過去。
隊伍前進,好像停下就會發生什麼不妙的事情。隊員們如驚弓之鳥,一手持槍一手高高舉着通訊器,播放六号星的生物資料。
現在知道不預習的壞處了。
景末心裡發笑,挺好的,至少态度端正了不是嗎。殷毋應景末的要求,視野裡出現每一種生物,他都小聲解讀,記憶力好到令人發指。不錯,他景末的隊員除了精神力根本就沒有缺點,就算以後不能和他一起戰鬥,也能坐鎮後方。
前方茂密的植物讓空氣愈發粘稠沉悶,這裡好像剛發生過一場厮殺,淡淡的腥味盤旋着揮之不去。四處可見枝幹折斷的痕迹,而且這裡太靜了,好像是這片森林單獨切割出來的空間。
菲爾普斯在看到折痕時神情變的凝重,擡手打開通訊器,一會兒又放下手,道:“A班來過,與毛古獸.交手,毛古獸不敵離開,他們去東南方向追擊。”
這樣,是友軍啊。
氣氛罕見地放松,A班的勝利無異于給F班吃了顆定心丸,這些生物再古老強大,不也是被擁有先進武器和精神力的人類制服嘛。
這片被暴力清出來的空地上,菲爾普斯發布了小組任務。也不為難這群混子,基本是些收集植物種子,拍攝植物捕獵動圖之類的任務。比起AB班獵殺動植物,不知道輕松了多少。
“除非緊急情況,不要發求救通訊。”送他們過來的十七架星艦并沒有離開,繞着高空二十四小時不間斷航行,确保每一個求救通訊發出後有星艦五分鐘内趕到事故現場,力争保護每一個帝軍院學生。
殷毋他們的任務不難,收集幻視菇的孢子。拎起存儲瓶,03放了首千年前的歡脫兒歌:“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個大竹筐……”
景末和殷毋不約而同笑了出來。
更像郊遊了。
菲爾普斯不參與任務,留在這裡待命,應對突發情況。
03投射全息地圖,标出最近的幻視菇生長地。
好了,自由的六号星之旅,現在才真正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