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涼敲了敲窗口的欄杆。
後腦勺的主人因為輕微的震動緩緩蘇醒,一陣古怪酸臭味也随着他舒展的動作彌漫開來。
燕涼屏息。
這亡靈相貌十分詭異,尤其是頭,如果往遠處看活像是個肉瘤般猙獰,有幾處潰爛的地方還流着膿,近距離看對眼睛實在是不友好。
他的身材極其魁梧,護士服被撐得鼓鼓囊囊,可意外的整潔。
這個護士什麼話都沒說,燕涼甚至不知道他眼睛的位置在哪、有沒有看自己,就得了一張手寫的紙條,上面标了個羅馬數字。
其他的科室、醫生名字、就診處信息……這些,什麼也沒有。
“請問我該去哪?”
護士沒有說話,但燕涼能感覺到他在凝視自己,帶着惡意和不耐。
“你可以說話麼?”燕涼再次試探了一句。
這次護士有反應了,他伸出手,拿起桌上一個類似警示牌的東西,一怼就快怼到燕涼臉上。上面的字是:保持安靜!!!
然後他用手指了指右邊的走廊。
“我們連這麼小的聲音都不可以嗎?”遲星曙在後面呵出氣音,然而話音剛落,那個護士的頭偏了偏,像是把視線轉移到他身上。
遲星曙縮成了鹌鹑。
……
燕涼往右走了些路後發現不太對。
他回頭,就看到其他人都接到了往左走的指示,遲星曙還一步三回頭,那可憐巴巴的眼神仿佛包含了千言萬語。
燕涼:……
他看向蔣桐,對方朝他點點頭。
兩人有一層合作的關系在,燕涼對她還算是信得過,得到保證後放下心來觀察四周。
走廊兩側的門都挂了鎖,從門縫中看去,裡面都是空的。
在昨天和酒館老闆的交流中,燕涼得知了一個重要的信息,那就是“一定要遵守醫院裡每一條守則”,否則會被當成重症病人抓起來。
以至于如今,再沒有什麼亡靈敢前往醫院,這裡廢棄也隻是時間問題。
燕涼走到盡頭,總算到了一間開着的房門,他拉高警惕,推門走了進去。
然而這裡并不是他以為的診室。
煤油燈散發出靜谧的光,冰冷的手術台占據了絕大部分的空間,上面沒有血,隻有一條條束縛帶,旁邊的衣架上還挂着好幾件發黃的大褂。
燕涼也不知怎的,看到這一幕時頓感呼吸急促,腦子傳來一陣鈍痛。
斷斷碎碎的場景湧現——
他感覺到好像有人在身後喊他。
一群人把他摁在了手術台上。
白色的天花闆。
許多鬼影。
一個聲音告訴他。
“你明明不愛他。”
不愛……誰?
心髒兀地刺痛了一下,有什麼東西無形地穿過燕涼四肢百骸,讓他生出一種想要嘔吐的感覺。
燕涼的表情有一瞬的猙獰,他手死死撐在手術台上……不對,他什麼時候走到了手術台前!?
意識清明的那刻,燕涼猛地察覺到陌生氣息的靠近,可來不及反應,冰冷的長針已經紮在了他脖子上。
“呃……”
燕涼瞳孔放大,恍如被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冷的同時被抽離了所有力氣。
他倒在在地上,聽到周圍有誰的對話傳來。
“沒錯,他就是出逃的403号病人。”
“把他交給我吧?”
“這不合規矩……”
“他可是……”
其中一個聲音,似曾相識。
這是燕涼失去意識前最後一個想法。
……
……
“你醒了。”
年輕的醫生坐在病床前,他的左胸上還挂着一個銘牌,上面是他的身份信息:【星期天醫院】林揚,D區域主治醫師。
“你好,你叫燕涼對嗎?”
他沒得到回應,床上的病人隻是緊緊盯着他,蒼白的面容保持着一種無機制的冷淡。
“你現在感覺如何?身體還有哪裡不舒服的地方,我們發現你暈倒在醫院門口,經過檢查診斷你的精神狀态不是很好,所以……”
林揚吐出一大串話,燕涼還陷在腦袋内的轟鳴中,此時僅有作嘔的欲望。
隔壁病床的人翻了個身:“你好啰嗦啊。”
他背對着燕涼,被子蓋在身上勾出一個清瘦的輪廓,“作為醫生你不知道病人是需要休息的嗎?”
林揚臉色一變,似乎是對他這一幅态度感到不滿。
可他什麼都沒說,冷哼一聲,對燕涼說了句“我晚點再來看你”就離開了。
燕涼緩過神來緩緩打量周圍的環境。
這是一間雙人病房,二十幾個平方,設施簡單,好在看上去還算整潔,旁邊病床的人跟林揚說完話就保持了緘默,不像是個多事的。
他是怎麼來這裡的?
燕涼摁住漲疼的額角。
他……
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