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才會出現在這裡,扮演着他不喜歡的人,換取桃亦的信任,隻為了阻止那樣的事發生。
回想起那些糟糕的記憶,桃然不由将桃亦抱得更緊了。少年在被潔白的被褥包裹着,探出頭來疑惑地望向自己,像是被擠壓出的果醬。
桃然掩去眸中翻湧的情緒,模仿着白塵然的樣子微笑着擡眸,溫柔的替白塵然說話:“雖然這些幫助沒有給你帶來實質性的作用,但,也許你看了會不那麼難過。”
這世界上有人在因為愛你,才能在狹縫中掙紮出一片生機。所以請求你,不要再說任何從此消失的話。
可桃然的話語剛剛落下,桃亦就掙紮着從桃然的懷中跌了出去。他三兩下掀開桃然纏在自己身上的被褥,沖到白衣男人身邊。
桃然不得不壓下尚未說完的話語,沉着眸色跟在桃亦身後,走到白塵然的身側。他站在稍遠一些的地方專注的看着桃亦,看着少年仔細辨認潦草字迹的神情和那傾折的脖頸,食指和拇指微微摩挲。
交談聲在房間内重新響起。
“……你是說,病人會無緣無故的将自己糟糕記憶嫁接在親近的人身上?”白衣男人在紙面上寫寫畫畫,“也不是沒有這種情況。不過很少有這種傾向性明确的認知混亂,你确定不是被害妄想?”
“不是,他很清楚我不會害他。”白塵然的聲調有些發冷。
“……”白衣男人頓了頓,立刻改口,“也不是沒有這種情況,多半是有類似的心理陰影,所以發生糟糕的事後,就會誘發出自己所恐懼的臆想畫面。”
“這種的話,原因也很多。比如患者曾被親近的人傷害過,所以對所有親近的人有防備,容易以糟糕的心理揣測親近的人……”
“而且你描述的這種,可能有合并症狀,比如幻覺或者被害妄想……可以的話,建議患者本人來進行一下心理咨詢。”
“他不願意。”白塵然交疊的雙手緊了緊,似乎心情非常不好。
“那就隻能先用一些藥物了。”白衣男人歎息,将一盒藥物推給他,“小少爺,藥物要保證患者按時吃,還要觀察效果,有問題及時調整。這一點你能保證嗎?”
“嗯。”
“但是聽你的說法,那人不僅不肯就醫,甚至有不信任你的傾向。而且如果僅僅對你産生抗拒,對别人都很正常的話,說不定他一輩子都不會發現自己患病。”白衣男人敲着桌面,“這種情況下你要怎樣保證他定時吃藥?”
白塵然沒有接話,像在深思。
他沉思的神情和以往很不同,滿目的情緒掩藏在如鴉羽般的長睫下,雷厲風行且滴水不漏的理性從中褪去,漸漸浮現出少年般的苦惱來。
這模樣實在少見,以至于在工作和上下級身份之外,白衣男人生出了僭越的好奇心來。
“哎,所以,就像你投資我一樣,”見白塵然不說話也不離開,白衣男人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試探着問道,“‘他’也是你藏着的人?”
自古地下戀情都不容易。特别是白塵然這種家庭情況複雜的,想要安撫好那位簡直難如上青天。何況白塵然的心思一向藏得極深,即便是已經替白塵然做事了多年的自己,也一直保持着明确的上下級關系,從未真的處成兄弟過。
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才能讓白塵然發愁成這幅樣子?仿佛将一個隻存在于報道中的天之驕子,變成了一個親近的愛人?
白塵然掠他一眼,白衣男人立刻噤聲。白塵然沒有理會對方的反應,隻是攥住藥瓶,不知在回答别人,還是在說給自己。
“再等等……我會讓全世界都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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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這藥……”桃亦盯着那瓶藥盒。那不是他第一次見這藥盒,并沒有使用常見的藥物包裝,而是包裝的像是某種糖盒。可能是白塵然為了掩人耳目而做的僞裝。
他記得他第一次吃這藥時,白塵然害得他度過了極為糟糕的一夜……
“對,這藥本身是為了幫你。”桃然道。
“就是在這件事之後,白塵然才開始堵在你上下學的路上,強行喂藥給你。”桃然抱着他,“但你做事總是太狠太絕,他很難抓到你。”
“他隻給我喂了一次藥。”桃亦下意識反駁。
“是啊,也就是那一次,出了問題。”
藥物被周正揚悄無聲息的替換過,害桃亦吃盡了苦頭,也讓白塵然意識到,自己自作主張的決定,究竟會給桃亦帶去什麼麻煩。
“他後來意識到自己犯了什麼錯,于是收斂了很多。”
眼前的畫面發生了變化。變成了某個雨夜。桃亦看着白塵然站在自己教室門前的走廊上,安靜的等待着雨夜中潛藏的那場抓捕。
周正揚被白塵然毫不客氣的送入了監獄,而白塵然将那藥片碾碎在腳下,沉默安靜,又充斥着激烈的情緒。
他在愧疚?在憤怒?亦或是難過?桃亦從桃然的懷中掙脫,三兩步走上前去,他在桃然的擁抱中趴在白塵然身側,看着少年隐沒在雨色中的那張臉。
平靜也好,冷冽也好,自那之後,白塵然就像是意識到自己和桃亦之間再難輕易撫平的隔閡一樣,不再給桃亦添任何麻煩。
卻也就此讓桃亦錯過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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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傳來桃然平靜的聲音。
“看,白塵然逼迫你吃的藥,本不該讓你受苦。”桃然撫摸桃亦的面頰,“害你的人也得到了應有的懲罰,所以你看,一切并沒有那麼糟,不是麼?”
可桃亦猛地抓住了桃然的手。
“你不是白塵然,你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