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亦站在那條枯木道上。他今日來的很早，天色仍暗，偌大的校園中空無一人。就連鳥雀也安靜地在不知何處睡着，一片寂靜。

如今他無處可去，躲在學校裡又早晚被桃白和桃塵發現，白塵然也不知去向。為今之計，或許還是先去白塵然“家”裡躲着比較好。

但他還是有些猶豫。畢竟，桃亦當時好不容易才自那裡逃出，如今隻是因為一點點疑心，就主動送上門去，未免有些飲鸩止渴。

正猶豫間，一道熟悉的身影從十三班的教室中走出，自走廊上穿過。天色漆黑，桃亦眯起眼睛辨認了片刻，沒能認出那人是誰。倒是那人在看到枯木道上有人時愣了一下，飛快地跑了過來。

離得近了，桃亦才看出那人懷中抱着不少東西，似乎都是照片和吸鐵石，還有粉筆和一個小型播音器。他似乎最後才意識到自己仍不知那人是誰，于是呆滞地擡起頭，發現是班長李沐。

也對，隻有班長才會有教室的鑰匙，能在這種時候自由出入班級。

但，班長為什麼要來得這麼早呢？

李沐跑得很快，一靠近就伸出手抓住桃亦的手腕，仿佛他就是為了抓桃亦而來的。桃亦條件反射般掙紮了一下，卻沒料到李沐的力氣那般大，扯着他向前走去。

“桃亦。”李沐喘息着喚了聲，“既然來了就直接跟我過來吧。”

“做什麼？”桃亦在後面跟着。班長李沐的步伐很大也很快，偶爾會四處張望一下，像是在緊張些什麼。桃亦被扯着向前，走得跌跌撞撞。

這實在不是什麼舒适的姿勢，但桃亦看出來李沐很嚴肅，便也隻是配合着他的步速，避免踩到李沐，讓事情變得更加混亂。

“難得隻有你一個來，省了我不少事。”李沐一開口就在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可桃亦卻像是聽懂了般沉默不語。明明到昨天……不，應該是三天前，他若聽到這句話，還會笑着問一句“為什麼”，可此刻他卻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二人在校園内飛快地跑着，并不是朝着教學樓的方向，而是平日無人進入的會議室。所有學校都會有些專門展示給外人看的高級教室，使用概率極低，平日裡幾乎無人進入。

在桃亦和李沐的學校裡，這間會議室離教學樓很遠，也算是一種遮掩。

李沐一進入會議室就給房間上了鎖，又将窗簾拉上。他并未開燈，隻是用投影儀照亮了一小塊黑闆。桃亦被他按在教室第一排的最中央坐下，微揚的面龐上顯出無法掩飾的莫名其妙來。

李沐被那樣的目光注視着，隻好在上上下下地忙碌中抽空解釋了一句：

“有些事需要你知道。”

.

如果隻是要說一些小事，何需費盡周折地将人拉到會議室，又隐藏起全部可能暴露位置的訊息？

如果隻是和一個邏輯清晰的人溝通……甚至僅僅是和一個正常人溝通，又何需準備如此多的書面文件和證據？

但李沐面對的這個人，他邏輯清晰又記憶混亂，且必然遭受過嚴重的認知誘導，沒有充足的準備，說服不了這樣一個人。

好在他已經收集到了關鍵證據，雖然尚不夠充分，但為免桃白和桃塵又做出什麼，他必須盡快揭露真相。

李沐将手中的物什在講台桌上擺放好，垂下眸子時無意中又掃到台下的少年。桃亦正呆愣般望着他，眼睛一眨一眨，神思不屬。

李沐應該是這個班裡，最了解桃亦情況的人。他知道桃亦年幼喪母，也知道他父親從不參加他的家長會，知道論壇上接二連三的非議，更知道桃亦其實偶爾會精神混亂。

當時元一宵就是遇到了陷入混亂的桃亦，才會從二樓跌下去。

如果可以的話，他其實不希望刺激桃亦。雖然聽說白塵然有在幫助桃亦服用精神類藥物，桃亦最近的精神狀态也确實好了不少，但李沐仍然不能保證桃亦能承受這些。

但如今，他已經不得不這樣做了。

.

偌大的會議室内，門窗緊閉，光線昏暗。唯一的燈光來自投影儀，在黑闆上投出一小片過于明亮的方框。演講者站在台上忙碌，而唯一的聽衆坐在下方，隻要一擡頭就會和演講者視線相交，避無可避。

演講者在講台上移動，将一些彩色的圖片貼在黑闆上。雖然那些圖片足夠的大，但也沒有大到能讓人在兩三米外看清，而昏暗的房間更加重了這種辨識上的困難。

桃亦隻能安靜地看着李沐将數張照片貼在黑闆上，而後，投影儀的覆蓋番外霎時擴大，幾乎将前方的整面牆都打亮！

李沐在光牆下方點住一張照片，在投影儀的光亮正中央，便也同樣顯示出一張巨大的圖案。那圖案中的字塊極為龐大，桃亦不可能看不清楚。

過于明亮的圖案在桃亦的黑瞳上閃爍，像是打上的烙印。他的視線瞟向李沐，而後者也同樣望着他。

明明同樣身着校服，可李沐身上卻有種不可反駁的氣勢，擴音器将他的聲音灑下來，由不得桃亦不聽。

關于第一張圖的證明，開始了。

【李沐：這是我和你的聊天記錄。】

【李沐：10月22日這晚，我發消息詢問你23日中午是否在家，全班将去探望你，你回複“好，謝謝班長和全班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