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在胸前的白兔玩偶阻礙了視線，桃亦盡可能溫柔地将之向一側移了移，繼續向下看時，他不由呼吸一窒——但他窒息并不是因為驚訝，而是因為羞愧和不安。

畢竟，單看玩偶的話，無論是乳白的兔子玩偶，還是暗紅的肥啾玩偶，都單純可愛，看不出任何壞心思。可那腿間的肥啾的的喙尖微微張開，若有似無的咬着他。

桃亦的面頰上很快漫起一串薄紅。是不是他夜裡沒有抱好它們，不小心将肥啾玩偶壓在腿下了？

他不敢多想，隻小心地将玩偶自那裡移開，揉着眼睛思考了一會兒，才隐約意識到哪裡不對。

“怎麼都變回去了？”桃亦舉起兔子玩偶，上上下下看了一圈。的确，桃白和桃塵是玩偶，可這些日子裡，桃亦幾乎不曾再見過他們的原型，就仿佛灰姑娘真的成了公主，不必擔心水晶鞋消失。

說來也怪，桃亦并不清楚桃白和桃塵變成人類的原理，也不知道是否會消耗什麼力量。他隐約回想起最初時桃白變成人形的時間很短，似乎化形并不穩定——但或許一切就像妖獸化形那樣，隻需積攢一段時間的靈力，便能再次化形呢？

如是想着，桃亦歎了口氣。将兩隻玩偶并排在床邊放好，才起身換衣。

等他們恢複後，桃亦有不少事想問他們。懷疑也好、不安也好，認知意識還有記憶的混亂也好……桃亦想知道自桃白以“轉校生”的身份轉校後至今的一切。他總覺得自己缺失了很多天的記憶，相比來講，化形的事反而是次要的。

但既然要開口，自然一并搞清楚更好。

而且，桃白和桃塵都是白塵然送給他的玩偶。他不相信這是巧合，也很難相信白塵然對這二人的存在一無所知。就算沒有證據，桃亦也想問問桃白和桃塵對白塵然了解多少。

他其實一直有很多疑慮，卻因為最近發生了太多的事，大起大落間心思疲憊至極，來不及理清。

……說是起身換衣，桃亦本想先套上睡衣去洗漱，卻始終沒有找到自己常穿的睡衣。記憶中睡衣上似乎沾上了奶油，可能還沒來得及清洗。桃亦于是裹纏着被褥，摸到放在桌上的手機。

按過開機鍵後，屏幕仍舊一片漆黑，似乎是關機了。桃亦嘗試着開機卻沒有反應，插上電源才意識到，是手機沒電了。

怪異。

他似乎這才回想起來，從學校放學後，手機便一直沒來得及充上電。雖說原本就不算電量充足，但一夜未用，就耗到關機了嗎？

桃亦不太确定地左右翻動着手機，看着屏幕上顯示出1%的字樣，隐約有了個詭異的猜測。

他擡頭去看牆上的挂鐘。才六點多一點點，分針剛剛自垂直線偏移過一個細小的角度，卻像是劃分開了整個時鐘。

左邊是無知的過去，右面是清醒的未來。

桃亦抓緊了手機，随着隐約的預感掙紮着動身，顧不得寒夜中的冷意侵襲皮膚，也顧不得手機其實仍舊連着充電線，被他一起拔了下來。冷風在細膩的皮膚上激起戰栗和收縮。起身時似乎動作太大，玩偶翻倒在床上，寶石般的眼睛都注視着桃亦，一眨不眨，無一例外。

不知為何，桃亦忽然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也許是太冷，也許是錯覺，又也許是他心底的聲音在說着一些他不敢相信但又有迹可循的話。桃亦收回落在玩偶們身上的視線，沒有去将它們扶正，而是環視整個卧室。

他的視線在桌上逡巡片刻，留意到什麼，便走到桌邊，掀開了記憶中被桃塵合上的電腦，按開開機鍵。

電腦開機并不需要幾秒，但不知為何，桃亦卻覺得時間格外漫長。他在玩偶的注視下做着一件無比普通的事，卻不知為何，像是昭示着背叛和不信任已然發生。

随着屏幕終于亮起，桃亦的後背也漫上一層冷汗。他垂下眼，掃過屏幕中央的時間和日期，隻覺得刺目。

桃亦盯着屏幕上的數字，連着充電線的手機自手中墜落桌面，發出巨大的“啪嗒”聲。

距離他記憶中入睡的那天，竟已過了兩天兩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