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白塵然家裡都是有權有勢的人。無論遇到誰都隻能給白塵然和自己增添不必要的麻煩。桃亦不願去。他隻是疲憊地保持着額頭抵于門内的姿勢,低聲地拒絕,“不。”
這聲拒絕似乎耗費了他全部的力氣,以至于他不再關心桃白抱他的方式多麼奇怪,也不關心桃白何時将他帶離了那扇隔着白塵然的大門。他隻是順着後腦壓上來的手心的力道,疲憊地将額頭埋在桃白的頸窩間,阖上了眼。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重新歸于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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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亦又在做噩夢了。
他最近頻繁的做夢,盡管記憶是清晰的,認知卻隻能當做噩夢。在噩夢之中,桃白和桃塵的性子總是變得很糟糕,前者總是挂着桃亦熟識的笑容,做那些桃亦抗拒的事;而後者則總是刻意地誘使桃亦犯錯,又變着花樣的懲罰他。
起初桃亦還會掙紮,卻隻能滿足桃塵不可言說的懲罰欲……就這樣被變本加厲地蹂躏過幾番後,桃亦意識到掙紮和對話都無用,也就當做春夢淡然處之了。
但今日的噩夢,似乎有些不同。
從一樓攀上樓梯,再一路登上二樓,桃白始終保持着那個抱孩子的姿勢。他一隻手在下方托着桃亦的大腿,另一隻手壓在桃亦的背上,将少年整個圈進懷中,又壓進懷裡。
漆黑的後腦勺就在眼前晃動着,随着桃白登上樓梯的動作,而蹭着他的頸側。心跳彼此相對着壓上來,桃白能感覺到自己左側的心房在跳動,而右側的胸腔空蕩蕩的,卻似乎也随着對方壓上來的心跳而同頻共振。
兩顆心此起彼伏地掙動着,漸漸的,桃白有種錯覺,仿佛是他的血流在逐漸彙入另一個人的心髒,又将甜蜜的暖意灌注進自己的胸腔。
但在甜蜜之外,某種揮之不去的惡劣情緒仍舊在他的身體中央肆虐。
一直走到了卧室,桃白将懷中的人扔在床上。不待開口,桃白的眼角餘光中便出現了一個人影,手中似乎握着什麼。桃白微微眯起雙眸,心下了然。怪不得方才沒見桃塵,原來是……
被扔在床上的少年下意識支撐起上身,投向桃白的目光中生出些許疑惑。那無辜到甚至根本不曾意識到自己犯了錯的目光讓桃白心底的不滿更盛,幾乎不需要猶豫,桃白便将身體壓上床間,将少年制在雙臂的狹小範圍内,又問了一遍:“那個人是誰。”
桃白的情緒壓得很深,面上仍舊是那溫柔的笑容,唇角勾起完美的弧度,就連那彎月似的眼尾也恰到好處的溫馴,唯獨那目光黑沉沉的,似乎随着時間逐漸步入黑夜而徹底暗下來了,竟看不見一絲光亮。
桃亦當然不可能回答他。于是桃白掀開桃亦的睡衣下擺,去摸人類的心跳。那胸腔的怦動随着他的觸碰而越發快了,卻又像是亂了。桃白若有所思地稍稍一抿,竟從中品出幾分心虛的不安來。
桃亦抓住桃白的手,阻止了桃白的撫摸。于是桃白溫熱的手掌便覆貼在少年的肋骨上。一、二、三……不知究竟覆蓋了幾根肋骨,還是其實沒有一根肋骨不在桃白的掌心,桃亦恍惚中竟覺得自己胸中所有的骨骼都被壓着、燙着、烘烤着,熱意順着皮膚湧上面頰,皮肉自内向外被蒸得熱軟。
隻是阻止桃白根本不夠,或者說,這種細微的掙紮,根本就隻是被掌控下的小小回應罷了。根本不需要桃白有下一步動作,一直沉默着的另一人就從床的另一側靠近了過來,将桃亦的兩隻手分别攥住,扯向頭頂。
桃亦的視線偏了偏,看到桃塵逆着方向躺在自己面前,扯住自己的手腕。被扯在二人之間的那隻手繃緊了肌肉,卻被桃塵暴起青筋壓制下去,拉扯到唇畔。
桃亦咬着牙看向桃塵,而後者也望着他笑了瞬息。那笑容轉瞬即逝,可桃亦還是從中品出了遠比此前任何一次都要濃重的憤怒。
他不明所以地困惑起來,遲鈍的大腦在很長一段時間内都是空白的。疲憊感作祟,以至于他即便察覺到面前二人的異常,也沒力氣敏銳的應對。
在桃白和桃塵面前,任何短暫的遲鈍都能輕易讓桃亦陷入被動。但少年此刻已經很難意識到這一點了。他隻是呆呆地注視着面前那雙翠玉般的眼眸,如月般狡黠。
桃塵笑夠了,便不再僞裝,扯着桃亦的手貼近唇畔,輕啄了一下,便伸出舌尖,舔舐腕骨。他并不是溫柔的舔,間或齧咬上去,一雙眼睛盯着桃亦面上顯出的震驚,又若無其事地蹭着桃亦的手,将那點兒不安壓下。
要做什麼?桃亦向回抽手。他的确需要給桃白和桃塵解釋些什麼,就這樣讓他們懷着怨怼入睡肯定不行。但當桃亦想要開口時,桃白卻忽然按住了他的衣領,體貼地為他解開了第一顆紐扣。
桃亦當然需要解釋。但怎麼解釋,在哪裡解釋,由他們來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