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警局一片混亂。
哭鬧的女人,哀嚎的孩童,還有将警方辦公室砸的一片混亂的嫌疑人兒子。靳柯橋不得不先加入制服瘋子的隊伍,将桃亦交給同組的同事審問。
審問并未花費太多時間,但為防有其他需要,警方暫時沒有讓桃亦離開。于是桃亦安靜地坐着,同等候室中的其他人格格不入。
隔着不遠的距離,靳柯橋依稀能透過百葉窗看清桃亦和他身邊的二人。桃亦一直安靜地坐着,對身旁的哭鬧充耳不聞,桃白在一側抱着他,似乎說了什麼,但桃亦仍舊垂着眼毫無反應。于是那白發少年幫他整理着壓得有些翹的發梢,無聲陪伴。
另一側,桃塵半跪在桃亦的腿邊,将頭壓在他的大腿上,抱着少年的手放在他的側頰。從靳柯橋的視角看不出桃塵是否說了什麼,但桃塵握着桃亦的手越發用力,最終甚至五指沿着手背沒入少年的指縫,昭示安慰。
但桃亦始終沒有反應,隻是安靜地坐着。
桃仁南死了。
這不是一件能夠開心的事,卻也絕對不可能引發少年的哀泣。畢竟,那是桃仁南啊,是對他嫌棄厭惡的桃仁南,也是将煙灰缸砸在他身上的桃仁南。
可那是桃仁南啊,是在他走投無路時唯一扯着他手臂的桃仁南,是帶他去見白塵然的桃仁南……
是……他法律承認的父親?
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在胸腔内沖撞,前者要他笑,後者卻要他哭。桃亦的大腦好似宕機的電腦,不知道該做何反應。他平靜的好似毫無人性,于是當他擡起頭時,便看到了警察審視的目光。
靳柯橋安靜地看着他,他看到少年安靜地坐在等待區。他知道少年的父親幾乎從未管過他,于是少年在得知那人死後的平靜似乎也變得可以理解。
但少年身畔的兩個人卻很怪異。
根據對死者的關系調查,卷宗上不曾出現過這兩個人名,篩查大數據的話,會發現這二人的信息欄極為普通,不會引起任何注意,但也和桃仁南毫無關系。
随訪的調查記錄查不出這二人的過往,隻有看似正常的數據昭示着二人的存在。就連派去詢問桃亦的警察,都莫名其妙的同意了根本不合理的三人共審。
這種怪異的情況,在靳柯橋的整個警察生涯中,都是罕見的。
故而,他沒有貿然去接觸這個少年、和他身畔的二人。他的直覺告訴他,過多的直接接觸隻會導緻自己離真相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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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夜逐漸深了,靳柯橋叼着煙在電腦上查詢。有幾個人推開辦公室的門走進來,将一些文件放在桌上。
“回來了?問出什麼了嗎?”靳柯橋這才向後倒着椅子,轉過來。
天已經徹底黑了,城市的天空看不見多少星辰。夜空中的高樓樓頂閃着猩紅色的燈,不知是路燈還是什麼,将夜映得灰敗。
同組的警察簡單地彙報着監控内容,将儲存監控資料的物件放在桌上:“事發當天,有一個女人去過他們家,她離開後死者回家,不久後桃亦和桃白回來,他們三人在裡面呆了一陣子,而後死者就被一個電話叫走了。”
靳柯橋點開監控資料,他知道監控中的女人是死者的前情人,看得出來女人叫過撬鎖公司,去時開開心心的去,走時氣急敗壞地走。
而後桃仁南也回了家,離開時情緒看上去也不穩定,“為什麼發脾氣?”
另一批人拿出了詢問報告:“因為之前桃亦和白塵然發生了矛盾,老師來家訪,無意中将此事透露給死者,死者認為這件事嚴重影響了他的工作。”
這就怪了,為什麼老師家訪那日不發脾氣,卻在不知多久後的某一天發?這句話分明一聽就是假話,靳柯橋接過報告,卻發現類似的問題很多。
他莫名其妙地看了眼參與審問的隊員。後者目光中雖有些疲憊,但仍舊神思清明。在他身後的另兩人也是如此。
靳柯橋略一思索,道:“天也晚了,你們今晚先休息吧。”
但他自己卻沒有休息的打算,而是點開監控,安靜地盤着。手中的那幾張審訊報告被他翻了又翻,到了最後,一閉上眼都是那些一看就假的不能再假的謊話。
可是白紙黑字,記憶猶新。
問:他是怎麼發脾氣的,有沒有打人?
答:沒有,隻是砸東西。于是事後我們一直在清理收拾房間。
問:一直到第二天都沒有出去?
答:是的,一直不曾。
問:那打電話的是誰?都說了什麼。
答:白家。我覺得可能是白塵然。電話内容似乎是讓桃……我爸去某個地方。于是他沒有拖延,很快離開了。
而事實似乎也真是這樣,桃仁南打着電話離去,門内一片黑暗。
但很快,靳柯橋就看出了不對。雖然監控中的畫面很昏暗,似乎正接近黃昏,可在很長一段時間内,光線的亮度似乎都不曾發生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