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的房間内,被安放在床褥間的桃亦緩緩睜開了眼。他其實并未真的睡着,隻是陷入疲憊之中,對外界無法再産生反應。
自衛生間回來後,應該是又過了一下午,現在又到了深夜。白日裡他被“桃白”以“撒謊”為由按着欺負了很久,渾身像灌鉛了似得沉重,最後似乎是累昏的。
但意識并未完全消退,所以在周遭歸于寂靜後,他很快又醒了過來。
但桃亦并沒有動。他太累了,隻剩下眼珠還能勉強旋轉。思維似乎仍舊是清醒的,于是他不再放過心底越發礙眼的違和感,回憶着這些天察覺到的違和之處。
無法透出天光的窗簾,消失又複現的地毯,還有各類似乎被重新擺放過的物品……以及似乎被毀壞了的、衣櫃的鎖。
桃亦轉動着視線。地毯和被重新擺放過的物品,隻能說明房間被重新打掃過,至于那把鎖,此刻也似乎完好無損地挂着,同他記憶中的樣子一模一樣。
唯獨窗簾後仍是一片漆黑。隻要關上燈,整個卧室便暗得如同一個封閉的盒子。
桃亦呆滞了一瞬,用意志力支撐着身體爬起來。但他并沒有靠近窗簾,而是先悄聲走向相反的方向。
……他很早便意識到,若是心有懷疑,想要探查什麼,最好先将房門鎖上。即便扪心自問,他是否懷疑桃白,他一定會否認。
懷疑未必是不信任,驗證疑問可以是為了證實懷疑,也可以是為了消除不安。但桃白若是知道他心有不安,可能會難過,也可能會自責。
可當桃亦靠近門邊,手搭在鎖鍵上時,卻心驚的發覺,門上根本沒有鎖!
原本是鎖鍵的位置不知何時被挖空了,隻留下一個漆黑的洞,在黑暗中無限延伸。仿佛門外正有一雙眼睛,看着門内的少年,露出微笑。
桃亦一下子便清醒了大半,趕忙走到窗邊去扯窗簾。他走得有些急了,拖鞋壓在地毯上,發出微弱的摩擦聲。
窗簾在漆黑中安靜的垂着,在即将靠近時,桃亦不知絆到了什麼,竟雙腿一軟而跌倒了下去,他掙紮着想要抓住什麼支撐身體,卻一把扯住簾布,将窗簾扯向一邊!
桃亦撞地眼冒金星。這些動靜一定引起了桃白的注意,他不敢懈怠,忍着痛覺支撐起身體。
而當他掙紮着擡起頭時,便清晰的看見——
窗簾之後還是牆。
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拆掉門鎖,為什麼封閉窗戶?他究竟睡了多久,連這些事是何時發生的也一無所知?
心中思緒紛亂,不安感越發擴大。即便這些并未對桃亦造成什麼切實的影響,似乎也有些超出常識了。桃亦扶着床沿坐起,揉着眉心等待疼痛緩解。
他應該怎麼做?是和桃白談談?還是先稍作觀察?
可還不待桃亦想出什麼答案,他便聽到了把手旋轉的聲音。
門外有人。
還不是時候,他還沒想好怎麼和桃白溝通……桃亦手忙腳亂地試圖爬回床上,手臂撐着床沿站起。可膝蓋剛剛壓上床沿,就被一個“人”穿過腋下,抱了起來。
與此同時,有“人”在他耳畔低語,像是惡魔在輕笑:
“裝睡的孩子,要受到懲罰呀。”
.
二對一,桃亦根本沒有任何勝算。
溫柔的雙手化為了桎梏,親昵的言語接近于折磨。桃亦被四隻手按在床上,掙紮不脫,也争辯不得。
他像是案闆上的魚肉一樣,隻能任人宰割。
起初,桃亦還試圖去阻攔些什麼,身體反複地彈動,不配合他們任何的動作。周圍太過漆黑,以至于他根本看不清二人的面容,隻能嘗試着喚道:
“桃白?是你嗎?桃白?”
不安的喚聲在漆黑的夜色下浮動。很短的間隙内,似乎所有人都因這喚聲頓了片刻。桃亦生出一絲希冀:“桃白,放開我,好麼?”
可緊接着,卻無人再理會他的言語。不知是誰的手将桃亦防備的雙手掰至頭頂,輕微的“咔哒”聲落下,桃亦的手腕處便落下了一圈毛絨絨的軟環。
桃亦掙紮着想要抽回手臂,卻發覺軟環連接床柱,将他的雙手桎梏于頭頂,再也無法阻攔他們分毫。
“桃白……!”質詢的話語幾乎就要脫口而出,卻在開口之前就被人打斷。漆黑的夜色下,桃亦看不清楚究竟是誰在開口,隻知道那人附在他耳畔,反複地說着:
“我們都是‘桃白’。是你的玩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