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的過往裡,和白塵然相關的事,都是桃亦最不想提起的。
或許有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失望,或許有一片真心被絞損的心痛,又或許有被迫應付極端行為的疲憊……無論如何,當康宮和柏狩堅持将白塵然的禮物放在桃亦懷裡時,桃亦拒不收取。
三人僵持不下,眼見着上課鈴聲即将打響,班主任的身影已經自走廊間隐現,送禮的人沒了法子,隻好将包裝盒放在元一宵的空位上,蹿回了他們的座位。
那是個巨大的包裝盒,被層層疊疊的蕾絲纏繞着,在頂端打出一個惹人注目的蝴蝶結。不知是誰的品味那麼糟糕,選的包裝紙大紅大紫,中間還有個紅的滴血的愛心。
桃亦垂頭看着那個愛心。微微歎氣。白塵然不會折騰這麼惹眼的包裝,那便隻能是康宮和柏狩二人的馊主意了。
目标這麼大,是生怕沒被老師沒收嗎?
真要是讓班主任看見,桃亦又要多出許多麻煩。他不大高興地将那禮物盒踢進角落裡,權當眼不見為淨,埋頭刷題。
康宮和柏狩确認了他收下,才将偷窺的視線收回。也幾乎同時,窗外的晨光逐漸越過樹梢,灑在少年身上。
秋冬間隙時的太陽不算溫暖,但明媚耀眼。窗下的少年被光裹挾着,仿佛勾了一層金邊,連發絲都清晰而閃爍。
他就那樣沐浴在光下,旁若無人地垂下雙眸,不去看講台上發生了什麼,也對教室内的呼聲充耳不聞。
但教室内的其他人,心裡早已亂作一團。
“都安靜,我有事要說。”
随着班主任快步走上講台,黑闆被敲響。一道人影停在了教室門前。有眼尖的學生看到了他,不由發出一聲低呼。
“我們班來了一位新同學。”
随着班主任開口,那少年走上講台。他有着一雙看上去格外溫和的雙眸,眉眼似乎天生便向下彎,瞳仁色澤淺淡,望來時似乎盈着一方淺光。
那雙眼像什麼呢?像投入水中,又映在地面上的、幾經折射的淺光。分明極淺,卻又像是含着水色,楚楚動人。
不隻是眼睛,還有柔軟的淺色發系,微微有些淡黃,卷曲覆蓋至耳後,像是非常好揉的草食系動物。
教室内的聲響安靜又騷動。至少表面上乖巧極了。可各自私底下卻小聲交談起來,一條條廢紙在同桌之間傳遞,偶爾會有微弱的驚呼聲。
可這些,沉陷于自己世界的桃亦都置若罔聞。他雖裝作做題的樣子,心思卻逃不開今早發生的事。他仍舊在想白塵然。
過于巨大的包裝品被他随意地踢在腳邊,即使癱倒了他也毫不理會。但他又如何真的毫不理會?
禮物沒有明确的拒絕,無論扔掉抑或轉手,都隻是自以為的處理。白塵然既然一無所知,便仍舊會固執的同他糾纏于此,為了讓他滿意,頻繁地贈送禮物,将錢和心思花在不必要的事上。
他正在思考怎樣讓白塵然死心。世上沒有強買強賣的道理,禮物也是如此,如果桃亦不想要,那白塵然自然送不出。
也不該再送。
他出神地想着,目光落在試卷上。邊角處的日期标注的并不顯眼,像是不确定試卷的主人是否需要這番過于細緻的整理。
但那不礙眼的數字寫得很好看,偶爾還會有自己意識不到的連筆和手癖,晨光照在上面,讓那一小串數字,似乎都發着光。
桃亦盯着看了一會兒,握着試卷的手指摩挲着,就快覆蓋了上去。
但他面前的光突然被遮住了。
……
在全班同學的注視與期待中,轉學生的視線在教室内逡巡,落在了教室的最後方。
轉學生笑了一下。無視了班主任的話語,徑自走向教室最後。在那裡,他心心念念的少年正低着頭,陽光灑在少年身上,像是貪戀他的溫柔。
轉學生想,那是獨屬于他的溫柔。
于是他走近,用手心替少年擋住了晨光,他溫柔地垂頭輕言,好似生怕吓到他深愛的人:
“你好,我是桃白,你的新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