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時的冷,稱不上刺骨。但當大口大口地向肺泡灌入空氣時,少年的氣道還是因為寒冷而輕微地痙攣起來。
“咳、咳……”
少年連續咳了好幾聲。支撐他身體的手臂毫不留戀地抽離,于是他便不可控地沿着牆壁滑了下去。皮膚與牆壁隻隔着一層單衣,這讓他察覺到和深秋截然不同的寒。
稱不上平整的牆面将他的皮膚摩擦的生疼,但他卻無力支起軀體,隻能盡力保持平衡,在最終蜷縮作一團。
身後是漸漸遠去的腳步聲。
桃亦克制着喘息,直到那人的步伐徹底淹沒于城市車水馬龍的喧嚷,細微的哀鳴才自呼吸間溢出。
明明即使是罪犯也會回到作案現場,惡魔會取樂獵物的掙紮痛苦。但白塵然在折磨他後,居然能漠不關心離開。
白塵然一定是比惡魔更無情的家夥。
桃亦掀開罩在頭頂的校服,淩然的風霎時侵入肌理。他覺得面龐發熱,似乎連寒冷都多了層刺痛的感受,仿若在被深秋觸碰。
腿腳發軟,甚至越來越軟。他漸漸意識到那藥片的作用,眸光深處多了層埋怨和潮意。
白塵然就是要他遭罪,但他不能在這裡遭受這些——他必須回去。
如是想着,桃亦扶着牆壁,強撐着支起發軟的身體。他将校服上衣披在身上,兜帽掩蓋住滾燙的面頰。
隻需要僞裝出常人的步調,将狼狽埋入骨髓,就能向前走,走出這片無人問津的角落,走入傍晚的聲色犬馬。
但,或許他隻是運氣不太好。
下雨了。
.
陰暗。
往常的這個時間這裡還沒有這麼暗。但或許因為這天是陰雨天,潮濕的昏沉彌漫在此處,像是潮水般漲滿這裡。
昏沉中的一切聲響都顯得極為聒噪,隻隐約能聽到用器的電流聲。有什麼東西撞在了門上,緊接着是鑰匙串相互碰撞。
窸窸窣窣,然後門把手被粗暴的旋開,一個人影跌入屋内。
混亂中或許撞倒了什麼,但卻沒能引起絲毫注意。黑影在昏暗中蠕動摸索,很久才按亮了玄關的燈。
不知少年究竟遭遇了什麼,校服上是髒兮兮的泥痕,已經徹底不成樣子。内裡的單衣皺巴巴地,緊貼在身上,阻礙着少年的動作。
黑發一縷縷地搭在額間眉心,少年喘息着,似乎極為不适。
他沒有在門前逗留太久,而是飛快的換了鞋,鑽進浴室。
……如果是浴室的話,他的狀況應該會得到舒解。
他現在已然極為難受,身體完全不受控制,腿腳發軟的也不像話。如果再不得到緩解,他恐怕就要瘋了。
是真的要瘋。桃亦迫切地鑽進浴室,撕扯着将衣物褪下。他幾乎使不上力氣,大腦似乎也忘記了要如何機智的脫下濕透的衣物,光是解開袖口的紐扣就廢了他不少時間。
耐心告罄。
潮熱的水液很快漲滿浴池。褪淨了衣物的少年扶着牆壁跨入池中。池水上下漲浮,溢出邊緣,嘩嘩的水聲掩蓋了過多的聲響。
桃亦倚靠着池壁,将身體擺成舒适的體位,最痛的地方暴露出來,水流包裹住那塊,卻并不安分,時不時地輕微撞擊上去,像是在挑逗。
桃亦更熱了。他用一隻手蓋上潮熱的面龐,另一隻手緩緩下伸。水流被攪動得更為活躍,隻是輕輕湧向痛點,就讓他指尖微顫。
也許他是在害怕。
無論如何,他需要幫助自己。少年操縱着自己的手指向下,遮擋面容的手臂緩緩下移,被張口咬住。
他的手指終于接近了疼痛的邊緣。這種認知讓他渾身戰栗。
他、他要——
“砰砰砰!”
少年應激般縮回手,身體神經質地蜷縮起來。劇烈拍門的聲像是某種催命鬼,伴随着粗魯的呼喚:
“桃亦!狗娘生的,喊你怎麼不應?!”
桃亦愣了一下。這怔愣似乎比以往都要長,以至于讓門外的人更為憤怒。
“桃亦?臭小子,你死裡面了?怎麼不應一生?”
浴室的門把手下旋,似乎下一刻那個人就會進來。桃亦尖叫了一聲:“别進來!爸,有什麼事說就行了!”
門把手被松開了,桃亦緊張地注視着門外。門外那人似乎也沒打算進來,隻是操着不耐煩的語氣:“還要多久?”
“有什麼事?”桃亦掐着手臂。他的聲音原本是顫的,隻有這樣才能讓那虛浮的聲音沉下來。“我剛開始洗。”
“你去哪了?”男人質問,“你老師說你遲到早退,現在又這麼晚才回家,你幹什麼去了?”
“我……”桃亦剛想開口。
“你趕快洗完,出來我跟你談談。”男人卻已經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