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檸月酒醒的很快,一大早上醒來洗了個澡甚至還有好心情在廚房哼着歌做飯,完完全全就把這裡當成了自己家。
李京朗一向睡眠質量很差,昏昏沉沉站在卧室門口剛拉開半扇門瞧見唐檸月的背影又迅速把門掩上,精神一瞬繃緊,瞳孔似乎都要豎起來,貓兒狩獵一般悄悄看着她在廚房興高采烈的做着早餐。
客廳的沙發已經被她收拾幹淨了,連帶着那個毯子也收走了,落地窗前厚重的簾子大敞着,露出外邊白亮的天光。
“京朗....”
唐檸月在外邊不知道什麼時候看見他伸出半個的腳掌,起聲叫了他一句。
她喊他的時候語氣總是很親昵,好像他們上輩子就認識了一般,李京朗最讨厭那種粘糊糊濕瀝瀝的嗓音,像是蜂蜜挂在束口的玻璃杯上,裡面怎麼擦都擦不淨,就算擦掉了洗淨了還會殘留着一股很濃郁的香味,聞多了半夜做夢都會是這種味道。
魂牽夢繞的,讓他一直睡不好。
“京朗,起來了就過來吃早飯吧,我做了你最愛吃鮮湯餃皮,你快來嘗嘗。”
唐檸月熱情的招呼着他,似乎這個家是她的,他才是客人。
被人發現便無處可逃,李京朗隻好拉開門往外走,他房間對面就是周蘇給唐檸月準備的房間,裡面還擺着她小時候的照片,就連床單都是周蘇親自挑選的。
唐檸月的房間沒關門,大敞着,梳妝台的椅子上放着昨晚她蓋過的那個毯子。
李京朗下意識往裡看了一眼,那毯子拖到地上,長絨裡面還裹着唐檸月換下來的粉黑色蕾絲内衣,就這麼突然闖入他的眼中,腦子還沒清醒,身體率先作出反應,從臉頰就開始冒紅,迅速攀升到耳垂,昨晚剛消下去的那股情緒又上了頭。
“京朗,怎麼了?”
見他停在走廊,唐檸月又叫了他一聲。
李京朗回過頭,和笑容滿面的唐檸月對視,一時語塞。
算了,他不想要了。
從出卧室門到坐在餐桌椅上,李京朗一言不發,頭發順毛垂下來,穿着素色的睡衣,安靜地坐在被唐檸月安排的那個明明是屬于周蘇的椅子上。
周蘇是這個很會生活的女人,家裡的東西大多都有裝飾品,就連餐椅上都要擺着屬于主人的周邊。
而唐檸月,則一屁股坐在了那個背套上印着李京朗名字的餐椅上。
他看了一眼,又收回視線,本來也就無所謂,隻是他家少有客人,沒人觸犯過他的領地罷了。
“快嘗嘗。”唐檸月把勺子放到他手裡,“我記得你最愛吃這個了,是不是?”
他抿唇,盯着碗裡那清湯寡水的面片,食欲瞬減。
礙于唐檸月一直坐在對面,那個炙熱的目光燙的李京朗無所遁形,隻好在她的注視下吃了一口。
果然如他所料,無滋無味。
“怎麼樣?”她問。
李京朗輕輕點了下頭,對于自己這個下意識的動作他自己都有些詫異,好像聽她的話在十年前刻入骨子裡就成了烙印,再也無法洗掉一般。
但事實證明,聽她的話并沒有辦法留住她,還會被當作累贅一般嫌棄。
可現在的她已經忘了,就算他拿出證據來跟她對峙,唐檸月也一定不會承認。畢竟甩開他的那一天她也一定不會想到今天又會這麼親昵和他一起坐在吃飯。
“還有香蕉湯,我拿來給你嘗嘗。”
她起身興奮的離開了,李京朗盯着面前那一碗湯水靜默了一會兒,最後在浪費和忍受之間選擇了去拿辣椒瓶。
那玻璃瓶子剛被他捏住,他的手就被捉住,沒用擡頭,他就聽見頭頂飄來唐檸月的聲音。
“周姨說你不可以吃辛辣刺激的。”
唐檸月來之前周蘇就跟她說過李京朗身體不太好,長年累月住院治療導緻精神也很差,不是原則問題盡量不要和他起争執。
唐檸月本來也沒打算和小孩子一般見識,就算周蘇不說,她也知道該怎麼做。
隻是她對李京朗的病情不太了解,又什麼後遺症她也不知道,見他松手坐回去,又皺着眉頭坐到他旁邊,仔仔細細地看着他。
從她見着他到現在他一句話都沒說過,小時候明明是個話多又肉乎乎的小鬼,現在整個人像是抽條一般,消瘦又沉默。
“你還想吃什麼别的嗎?”
唐檸月盯着他半晌,見他毫無動靜,又善心似的拿出她的手機放到他面前,“你打字給我。”
“....”李京朗的動作終于有了變化,借着清晨的微光,他微微閡動眼睑,察覺出她的想法,回道:“我會說話。”
.....
會說話還裝啞巴,周姨一向會慣孩子,唐檸月咂舌。
“你會說話你怎麼我不叫我?”唐檸月是不肯吃一點虧的,印象裡在以前這小子不高興了生氣了就總對她愛搭不理的擺臉色,長大了還是如此。
明明她很招小朋友喜歡的,可就眼前這位,明明一直很黏她,可偏偏有時候莫名其妙地親一口都不給,碰他一下都要哇哇大哭,到現在還是這麼死性不改。
李京朗甯願低頭吃那碗現在已經黏糊在一起毫無味道的面片子湯,也不肯繼續跟她說話了。
照以前那個時候她早該發火了,可她現在維持的是溫柔善良的隔壁家姐姐人設,隻會原諒他罷了。
她盯着他,瞧着他臉頰上消瘦到薄薄一層的肌膚緊緊貼着下颌的骨頭,一臉倔相。
唐檸月倒也不生氣,饒有興趣的盯着他看,這些年在她身邊乖乖聽話的男人實在是太多了,多的讓她覺得乏味,忽然換了一種口味,她居然覺得還不錯。
“吃完啊。”她敲敲桌子,“不許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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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檸月這次回來是因為入股了她師兄徐青也的娛樂公司,早年跟着許琳經商,她學了不少生意經,哪怕在學校從沒學過此類相關的專業,耳濡目染反倒讓她更得心應手。
早年徐青也的創業基金就是唐檸月給他湊的錢,現在公司擴大了規模,唐檸月跟許琳大吵一架,冷戰了兩個月一氣之下回了國,第一時間就聯系了徐青也。
徐青也比她大三歲,先前見面的時候唐檸月還沒畢業,他總愛把她當個小孩一樣逗她,唐檸月對此很生氣,覺得他很不守成年人之間的禮儀。
如今見到這個比她也小三歲的李京朗,她才有點理解徐青也當年的感受了,她早在社會摸爬滾打好幾年,他還是個下個月才二十歲生日的小屁孩,甚至還有作業要寫,她也做不到和他聊什麼正經話題。
徐青也還要開會,下午公司接待的人換成了溫湜。
公司的配套設施很健全,溫湜帶着她從辦公區逛到休息區,甚至連公司的泳池和健身房都一一介紹到,熱情地像是接待甲方金主爸爸。
“你回來算是趕上公司好時候,坐等豐收了。”溫湜笑着,遞給她一杯焦糖瑪奇朵。
“我就說他很厲害的,我不會看錯人。”唐檸月盯着展櫃裡擺着的各式獎杯,笑容是下意識上揚的,又不動聲色地收了起來。
“除了你,誰敢把自己的存款掏空來幫一個剛畢業前途未知的青年人?”溫湜撇撇嘴,“該他年年帶着禮物去加拿大三跪六拜感激你,還整天的多管閑事...”
“管什麼事了?”唐檸月轉過身看她,擡手捏了捏她撅起來的小嘴。
溫湜一向喜歡和她這個大表哥拌嘴,對他從上到下都有意見,家裡好好的家業不繼承,偏偏拉着唐檸月淌渾水,現在還總要管她的事情,煩都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