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路大概一分鐘路程。
黑色轎車在午夜空曠的街道上穿行。
大廈頂樓的玻璃窗後,一雙眼睛注視着這一粒芝麻大小的汽車。
在智能公司管家告訴他,這幾天公司裡出現幾名陌生女性面孔的時候,他以為又是哪個小子在瞎玩。這種事屢禁不止,但也正常,食色性也。
但是機器人不懂這些人情世故,它自作主張調查了一遍,并把數據發給了他生物意義上的助理。
那名穿着精緻職業裝和極細高跟鞋的優質女性第一時間整理好所有内容,發向他電子信箱的同時敲響了辦公室的玻璃門。
于是他沒有任何波折地就知道那幾個人的所有不尋常。
甚至其中還牽扯到了兩名正式員工。
他的助理開口,是公事公辦的優雅嗓音:“是否和上個月的平安智能芯片核心資料丢失有關,目前公司資金鍊為此損失23億。”
合理推測。并且那件事正好發生在這幾名新員工入職後。
但是。
“以你的職務不适合發表這些觀點,數據傳過來就行。”
“抱歉。”
她謙和地微微鞠躬。
那些或同行或仇家,不軌之心常有,但做得這麼隐蔽的還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恒安建立之前的事了,開始是艱難的,過程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所以不提也罷。
“晚上有空,請她們來坐坐。”趙向明對助理說。
汽車開得很穩,兩旁是寒冷的飄着雪的黑暗,前方街道盡頭有隐隐透來的隆重的金光。車裡還是很黑,四個男人都是一樣的神色和動作,他們呼吸平穩而緊張,緊緊注視她。
很快就會拐過這道建築,來到恒安大廈空曠的樓下,到時候整座如同天空塔的大樓燈光會如同實質,潑向這塊小小的黑暗車廂。
那一瞬會像人泛着睡意坐在照相館,忽然被閃光燈大喇喇地從眼球上刷過。眼前會強光一片。
等的就是這一個刷過來的瞬間。
拐過這一個黑暗的街角,燈光像尖銳的刀朝衆人眼前劈來。
所有人都忍不住眯了下眼睛。
徐知夏拔槍開槍就像胸腔一起一伏,一個呼吸間,左右兩名男人伴随着空氣破開原地倒下。
有經驗的人能瞬間判斷那是兩發消音後的子彈。
前面開車的人上半身搖了下,帶得方向盤偏了一些角度,行駛速度不算慢的汽車在馬路中央劇烈地左右晃動了兩秒。
最高處金色玻璃後,那雙眼睛看到下方那粒冒着兩束光的黑芝麻,從順滑的行駛路徑中,忽然劇烈地晃動打轉,最後随着橡膠輪胎令人牙酸的磨擦聲中旋轉一圈,停在道路盡頭。
黑芝麻停下了。
他擡手在眼鏡右側鏡架上點了下。
右眼視線中,畫面等焦無限放大,無視黑夜,纖毫畢現。
他看到轎車後座車門從裡面被踹開,一條腿踩了下來。
那是穿着雪地靴和毛絨保暖褲的普通冬日裝扮,這毫無任何可怕的地方。
接着那條腿的主人探出了頭。
一張年輕的臉,巨大的白色披肩将她裹得如同北極某種動物。威脅性更低。
趙向明幾乎排除了她是什麼團夥重要人物的可能性。
他看到她視線環視一圈,然後快速地由下及上,一直掃視到最頂樓。
那是一個非常明顯的鎖定眼神。
她在看他。
然後。
她原地眯起一隻眼睛,對着他的位置,舉起那把堪稱袖珍的電磁槍。
“啪”
她的手擡了一下,嘴巴也跟着一張一合。但是沒有扣動扳機。
這麼遠的距離,不應該聽到任何人聲。但他就是聽到了。
那是模拟開槍的聲音。帶着惡劣的戲耍。
身體不受控制地後退了半步,像某種倉皇的搖晃。
他仿佛聽到了子彈飛來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