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想到你真的可能因我而遭到災難,我就恨不得立刻去死。”
好難聽,好難懂的一段話。但是她看起來好可憐。
徐知夏環住她,眼睛貼在她肩膀上,有眼淚熱熱地融化在她衣服上。
很多時候,隻有眼淚才是最溫暖的東西。語言太蒼白,太有歧義了,千言萬語抵不過一顆眼淚能讓心和心靠近。
周文靜在沉默中仍舊攥着那雙手,一直以來壓抑的種種不堪和悲憤突然湧出來,她忽然不受控地脫口而出:“我怕你怕成這樣,你還要幫我報仇嗎?”
下一秒,她卻想反悔似的,改口說:“我不是在問你。”
“來不及了,我要回答你,我就是想要幫你。”徐知夏說,“你看,你明明白白把一切想法都剖給我,我還是聽不懂,因為我沒有經曆過和你一樣的事。越是這樣我越想幫你,想到恨不得我就是你。”
多慘烈,多戲劇化的一番對白。兩個從小到大的好朋友,徐知夏熱切地想要變成周文靜,替她承擔殘疾和仇恨,而周文靜,卻對自己渴望變成徐知夏這種想法避之如蛇蠍。
她們竟然在搶奪一份痛苦。好像隻要一個人搶到了,另一個人就沾不到邊。
沈皓倚在門邊,聽到門裡逐漸傳出小小的哽咽,分不清是誰的:
“我之前說,我隻是為了報仇而活着……不是的,不是報仇。”
“我就是想知道,普通人在這個世界上究竟算什麼。普通人的性命和人生……有沒有重量。”
另一個人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已經超出痛苦太多了,比起面對這個問題,她可能甯願面對一份痛苦的人生。
普通人,在這個世界上究竟算什麼。
會問出這個問題的,也隻是個無限可憐的普通人,死後會被一個“等”字概括或者根本沒概括到的微茫的靈魂。
這個問題根本輪不到普通人解答。
沈皓在門口待了會,敲門進去。
室内的情況和他想的不一樣,他以為失控的會是徐知夏。但是反過來的。
他看着徐知夏的眼睛,忽然發覺,她不是一個很容易失控的人,她内心很穩固。
之前是被他欺負了。
多可惡……多好。能欺負到她。
周文靜背過身去看自己工作桌,忽然顯得很忙。她對這個多年不見的同學沒有什麼親近的感覺,他們都變化太多。
徐知夏看着沉默走來的男人,問:“這麼早?”
“我來聽聽你今天做了什麼。”沈皓表情冷淡,“有什麼想解釋的嗎?”
“沒有。”徐知夏說,“我們什麼都沒做,隻是在照顧張一君。”
聞言,沈皓隻是笑了下。徐知夏猜這是在嘲諷,因為他的問題隻得到了她掩耳盜鈴的答案。
他說:“天要黑了,早上是不是答應好晚上回去?”
“有嗎?”徐知夏不知道該向誰求證,隻能回頭問周文靜,“我真的答應了嗎?”
周文靜情緒還沒平複,夾在他們中間隻覺得尴尬,胡亂應了聲:“嗯,好像有的。”
“我當時可能沒聽清。”徐知夏誠懇道,“要不你再問一次,我重新回答。”
沈皓不為所動。
“我不可能走的,”她冷下臉,“我不會跟你回家,你不正常。”
周文靜在桌子上瞎倒騰的手一松,小零件噼裡啪啦掉了一桌子。
——這,這,在她面前講,這不合适吧?要不她回避?
啊不是,這兩個人現在已經到這種關系了嗎?不像啊……真的不像。
忽然聯想到什麼,徐知夏之前好像是說……沈皓有哪裡不正常。
她背對着兩人,悄悄豎起耳朵。老同學的八卦,誰不愛聽?
“你……”徐知夏想到那些事,覺得說出來會傷人自尊,憋了又憋,最後說,“你愛上班,你精神不正常。”
背對着兩人的周文靜極失望地:“啧。”
“對,我是精神不正常。”沈皓去拉她,“回去吧。”
什麼小學生吵架,這兩人一遇上就自動減十歲嗎?
周文靜差不多是氣急敗壞地掃他們出門:“滾滾滾。李群已經過來了,我這住不下這麼多人。趕緊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