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供出興欣科技公司的那個？”

“你知道了？”沈皓問得直白，何雨聽懂了其中含義，解釋說，“但好像确實是意外，傷口感染了，高燒引發腦膜炎。”

沈皓勾了勾嘴角，何雨覺得他在冷笑，少見的大早上戾氣很大的樣子，于是小心地問：“你今天心情不好嗎？早飯吃了嗎？要不要先吃點東西再過去。”

“不用。”沈皓戴上手套，“你和我一起去。”

來到嫌犯生前住所，沈皓很快地看了一圈，又露出之前那種帶着戾氣的冷笑。

他從垃圾桶裡拎出一個條形的空袋子，那是發給犯人們的膳食營養劑包裝，新型環保軟薄膜材質，在他手裡輕軟得好像要飄起來。

“打氣。”

何雨依言找來氣筒，将那個包裝的口封起來往裡吹氣。接着果然在袋子上找到個極細的小孔，比發絲粗不了多少，應該是微型注射器的針孔。

“這……怎麼辦？”何雨犯了難。犯人自己生病出事了——他們監管不力，犯人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被害了——他們玩忽職守，甚至在紀律作風上都會被認為有問題。

“照實寫。”沈皓說，“把昨天和今天所有來過這片區域的人叫來。”

……

到下午5點，沈皓揪出了兩個人，連同那份報告一起交了上去。其他的他管不了也沒興趣管。

這些事他沒辦法裝看不見，徹底不做，也沒辦法一根筋管到底。

巡安部裡裡外外早就爛透了，他沒興趣蹚渾水。

他揉着眉經過何雨工位，聽見他在看視頻。

“……我在養父的逼迫下做了這些事，不管怎樣都不得好死了，他現在已經想要除掉我，我躲不了多久了，死之前我要把這一切公布于衆……”

何雨正看得心突突跳，忽然被一隻手過來點了點屏幕，将畫面放大數倍，從頭開始重新播放。

“沈隊……”

沈皓看着畫面裡那個纏着紗布，說話哆哆嗦嗦的男人。

——張一君上午不是還昏迷不醒？而且他能說出這番話？

視頻裡基本将自己和自己身邊所有事都抖摟了出來。但是其中有幾處細節不對。

他讓何雨放進AI鑒定軟件測試下。

“全網沒人測出來是AI。”何雨說，“這是真的，興欣科技和恒安保險聯合起來監控全人類，這太可怕了。我就說這兩年大數據跟鬼一樣，我說什麼做什麼馬上就有需要消費的地方找到我。”

“對了，我記得你一直不用手環，是什麼原因？”

沈皓反手摸了下，沒摸到手機。他記起昨天給徐知夏了。

“原因，你不是知道了。”他快速簽了幾張表，把手裡工作做完，“我先回去了，有事……有事也别叫我。”

“啊？”何雨震驚到表情空白，不知道是因為沈皓前一句話還是後一句話。前一句話相當于在輔證視頻的真實性，後一句話是在……超級理直氣壯地翹班。

不過他來不及關注那些，趕緊一個個給家人打電話，讓他們先注銷手環賬戶，然後将手環抛棄或銷毀。

沈皓下樓出去的過程中，聽到路過的每一個人都在商量這件事。不信的人居多。

看來徐知夏認為的“一半人是蠢蛋”這個數據偏差有點大。

巡安部已經出動了，開始搜查發布視頻的人，同時興欣科技發布了張一君車禍躺在醫院的視頻，并發出律師函。

一時間不管線上線下全部亂成一團。有一小部分人真情實感地相信，自己生活确實被控制了——當然這和今天的視頻關系不大，那是他們本來就這麼覺得，這個聲明讓他們堅定了想法。可是他們也沒可能一下子徹底放棄手環和恒安保險，那和所有人的生活長在了一起，離開後不要說正常生活了，簡直寸步難行。

沈皓認為，所以現在哪怕鬧得再大，最後大概也是不了了之，就和當年異形出世一樣。

一種生活安逸舒适，但有幾率極其微小的危險性，所有人都覺得落不到自己一個平平無奇的老百姓頭上。一種生活是抛棄所有之前的便利，開始尋求新的未知的生活方式，那很辛苦也需要付出很大代價和決心。

不會選後者的。

沈皓想過徐知夏會做點什麼，沒想到這麼快，動作這麼大。

但這也已經是她能力的極限了。她想幫周文靜走這樣光明正大的路複仇，這是她能做到的極限了。

視頻确實是AI的。

但是大家好像沒有想過一件事，這兩年人工智能已經被恒安壟斷，所以鑒定AI的程序也是恒安研發的用來鑒定恒安AI的工具。

這聽起來很繞，但是一個非常明顯的漏洞。

假如她們用的是全新自研發的，基于非市面上任何一個已有框架和核心的AI工具呢？

之所以目前還沒人抓這個漏洞牟利，實在因為成本過大，況且對私人企業也沒什麼意義，有那種能力的人往往不會單幹，他們會選擇最利好自己的去處——恒安。

然而周文靜有這個技術，徐知夏有這個膽子，她們倆一拍即合狼狽為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