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深處。

那是一片用防盜鋼栅欄圈出來的一格格房間，說是房間，看起來和古代監獄沒什麼兩樣。四面八方沒有一絲遮掩和隐私，每間房間裡或坐或躺了五六個人。男女房間分開，基本都是年輕人。

想去那片區域要經過三道鐵門。

每一道門都有不同的機械鑰匙，秦六打了個電話，過會就有人将那三把鑰匙送到他手裡。

“您們悠着點，一二号房間裡的貨還有用，老大定金都收了。”那人誠惶誠恐地看了眼垂着頭不說話的七仔，她的外套脫下來系在腿上，一身血味。不止是她，這一屋子的人都一股血腥味。

他不敢多看，送完鑰匙就跑了。

秦六草草給自己和七仔包紮止血，就帶着幾人朝關押人質的地方走去。七仔傷在腿上，疼得意識模糊，幾乎是徐知夏架着她拖着走。

一路上遇到的基地成員不多，但大多看起來較緊張。随着時間推移，他們或多或少聽說撤離的消息，而上層們陸續離開，他們這些剩下的人，以及貨物，大概隻能一批批走，或者徹底被留下。

徐知夏他們在這種緊張的氛圍中，逆着撤退的大趨勢一路往裡。這其實很打眼。

他們出門前甚至對好了幾套說辭，用來應付盤問。

隻是沒想到，上面還沒有确切的消息，基地這些人自己就先浮躁起來了，或許是群龍無首，或許這種人天性就是如此，他們自亂了陣腳，工作散漫無狀，隻盤算着打聽頭頭們是不是真的在撤離，巡安部是不是真的發現這裡了，以及最後能不能輪到他們撤離，倘若走不了，會遭遇什麼事。

壓抑的地下建築中沒了以往的安靜，時不時一陣雜亂的腳步，或者嘀嘀咕咕。

他們四個奇奇怪怪的人一路渾水摸魚，根本就沒有得到任何注意。

“大小姐？”有人認得七仔，眼睛轉了轉，殷勤湊過來，“您還沒走嗎？要不要我幫您問問行程安排？”

徐知夏和七仔貼在一起，槍口在她腰部頂了下。

“滾開。”七仔沉聲兇巴巴說。

“哎哎，好的好的。”

雖然挨了罵，那人轉頭卻露出一副踏實點的樣子——七仔沒走，那說明情況應該沒有大家想得那麼危急。

他将這個消息發到群裡給大家定定心。

地下存放“貨物”的區域更加冷清，幾道鐵門外面幾乎看不到人影。徐知夏猜測如果最終撤離時間不夠的話，可能會舍棄這些人質。這應該是好事？

看了眼被徐知夏反扣住手，撞跌跌往前走的七仔，秦六忍了忍，對他們說：“我最多放你們過這三道門，至于貨物，沒有準許，誰都無法接觸，那是我能力之外，不是食言。”

“她呢。”徐知夏手裡用了點力，“她爸是這裡老大，一個倉庫還進不得？”

“那才不是我爸。”七仔回頭，“你不可能真的不認識我爸爸吧？”

“神經。”

穿過兩道鐵門，秦六遞過來一把鑰匙：“最後一道門，剩下的事都與我無關，我也不會向他們暴露你們的行動，隻是我必須帶小七離開了。當初說好的。”

沈皓接過鑰匙。

秦六朝徐知夏伸手。

徐知夏眼神從自己槍下的七仔轉到他身上，忽然萬分純良地笑了下，将人推過去：“放心，我說話算話。”

正準備開門的沈皓聽到這句話，回頭朝這裡看了眼。

徐知夏站在門前目送抱着七仔的秦六，對方顯然并不完全信任她，以一種十分小心的步子面朝她緩慢後退。

她面色平靜，揮手做了個告别的動作：“再見。”

直到秦六開始緩慢轉過身，她舉起了槍。

一隻手掌扣住她的槍口。

徐知夏心口猛得一跳，差點走火。

“你有病吧？”她趕緊松開扳機，“誰教你的？手不要了？”

沈皓似乎也怔了一下，看了眼自己的手，随後神色恢複如常：“先和我進去。”

被他這麼一攪和，秦六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走道盡頭。

徐知夏胸口起伏了會，搶過他的鑰匙，開門。

最後一道鐵門進去後，離牢房還有一段距離。

徐知夏自顧自走在前面，心裡亂七八糟地盤算着一大堆事。一會想到前面的情況要如何應對，一會想到身後遠去的七仔，日後還有沒有機會遇到，一會又擔心今天的任務最後能不能完成，甚至在估算如果現在回檔，時間會回到哪個事件點。

——似乎回到哪裡，都不夠好。

“徐知夏。”

沈皓忽然叫她，那聲音聽起來離她很近。她不想說話，假裝沒聽到。反正他嘴裡也不可能有什麼好話。

直到沈皓又叫了一聲。她才皺着眉轉過去半張臉，她确信自己現在模樣非常不好惹。

沈皓看到她臉上有幾道口子，血迹被胡亂擦過，頭發亂七八糟地碎在額前，頭頂有幾縷斷茬豎着，配上那副橫眉冷對的表情，看起來格外狼狽。

轉過頭下一秒，徐知夏感覺身上一熱——肩上被人披過來件衣服，甚至還帶着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