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夏是被關門聲吵醒的。
她眯着眼睛,視線是歪的,頭頂的光又太亮,隻能看到一個男人背對着她,半新不舊的灰白針織衫,領口後面露出一截修長的脖子,低着頭在櫃子前面整理東西。大概是衣服或者毛巾,一件件疊好,整齊碼進櫃子裡。
那大概有點熟悉,記憶都快從眼睛裡沖出來了。她動了動,感覺身上很緊,渾身疼得要命。
最近接近晚春,還很涼,寒江的天氣要直到立夏才能暖起來。
這裡看起來是醫院,大白牆和慘白頂燈,漿洗得有點發硬的白色被單。但是沒有那麼重的消毒水味,沒她身上的藥水味重。
她看着那個背影,疑惑地想了幾秒,才帶着猶豫叫他:“陸哲?”
那人聽到聲音,背對着她擡起頭,過了會才轉過來,帶着驚喜和疑惑。
“夏夏姐,你醒了。”
夏夏姐?這在玩什麼。
徐知夏猛地一愣,才發現那不是陸哲,有點陌生的一張臉,但是好像在部裡遇見過,可能是同事。
“啊,是你,後勤部小李……?”
“何雨。”男人笑了笑,露出一顆虎牙,顯得很真誠,“我是沈隊長的助理,那天在辦公室門口,見過的。”
徐知夏想起來了,那天她還誇了他乖。為了緩解尴尬隻能裝出大腦受到重創的樣子:“不好意思,我頭有點痛,最近一些事情記不清了。”
何雨點點頭:“你剛剛叫我陸哲,是你朋友嗎?要不要叫他來陪你?”
“不不不。”徐知夏吓得想擺手,但是兩隻胳膊都隻剩下肩膀能動,“是我認錯人了,你們體型差不多。我還想呢,他怎麼會在這……”
說到這,徐知夏一驚:“這是哪?”
“平安醫院。”見她困惑,何雨解釋,“私立醫院,你沒有聽說過很正常。昨天……”
話到這裡卡了殼,徐知夏能看出他在整理語言,也可能在編故事。
何雨一個短句一個短句地叙述,那樣子很謹慎:“昨天下午,可能六七點,有人通知我,你在我家樓下,受了傷,讓我帶你去醫院。”
徐知夏:“誰?”
這很有可能就是昨天那個人,抓了她,打一頓,又放生的那個。很詭異的行為。
何雨轉過身去拿桌上的蘋果:“姐,要吃東西嗎?”
這簡直是問他“yes or no”,他回複“or”。
“謝謝,不用。”
何雨很誠懇:“你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醫生說接下來,飲食上要注意點,盡量多補充營養。”
徐知夏想到自己那空得跟橋洞似的屋子,問:“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出院?”
何雨:“你骨頭斷得很幹淨,恢複起來應該不算難,但是最好一周以後再走。部裡我幫你請假了。”
“這樣。”徐知夏溫和地朝他笑,像是表達感謝一樣,“那你們隊長手法還挺好的。”
何雨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然後一驚,笑容凝住。
徐知夏很體諒地把眼神挪開了。要給年輕人機會。
她也沒料到這麼好猜,這要感謝何雨,謝謝他是個沒有工作經驗的,甚至還沒有正式畢業的小孩子。他的隊長或許沒想過會這麼輕易地栽在手下這裡。
至于對那位代理局長,她隻覺得危險,決定将其反派地位提升一名,榮升為第二。
不對,再加上之前故意針對她扣獎金的行為,簡直可以升到第一,和異形并列。
——異形級的人類!
可這樣的大反派為什麼不把她抓起來?她的罪名最輕也得是一個妨礙公共秩序罪。
——一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想法。
比如看中了她優秀的狙擊天賦,接下來會以此為要挾,讓她去幹髒活。
徐知夏想到,巡安部有時候需要做一些暗殺的活,比如那種對社會危害非常大的人,可又找不到切實的由頭抓他,那就會讓巡安部的特殊人員進行暗殺。
——當然那是聽來的,目前還沒有聽說誰接觸過這樣的事情,可能她工作時間太短了,還沒有接觸到核心。
……這件事忘了從哪聽的了,反正蠻權威的,應該是哪個專家。(你媽)
真是太糟糕了,那種事不要啊。她有殺一個人的動機,不代表想當殺人狂魔。
何雨還坐在旁邊,低着頭,也不說話,很沮喪的樣子。
徐知夏莫名有種欺負老實人的感覺。
“你不回家嗎?”
窗外一片漆黑,看起來最少也是九點以後了。
何雨:“我留下照顧你。”
徐知夏:“……沒這個必要吧。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幫我找個護工,錢記我工資上。”
說完接着立刻補充道:“100塊以下的哈。“
何雨:“護工都是統一價,一天300。”
徐知夏:“……”
該死,比她還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