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宗主在白逸尋面前枯坐了整整三日。
各式法器在那頸環之上反複磨出火星,那枚鎏金頸環終于發出 "咔嗒" 脆響,崩裂成兩半。
靈音鈴滾落在青石闆上,發出清越的輕響。白逸尋俯身将它拾起這是他如今存儲靈力的唯一憑借,他有些舍不得放棄。
可就在此刻,他腦海中猛地浮現出那人把玩鈴铛時眼底的暗芒,心中不禁 “咯噔” 一響 。
那人的東西一樣不能留,以他的手段,任何一樣和他有關的東西都可能暴露自己的位置。
白逸尋指尖一松,靈音鈴掉到地上。
帶上老宗主給的乾坤袋,他在黎明前踏着殘雪出了城。
因老宗主已然出關,四大家族對妖族的迫害不得不有所收斂。
幻靈城周邊的城鎮村落,那些用以絞殺妖族的大陣也陸續撤去,白逸尋的處境已經不像先前那般危險。
此時距離他被人族抓住已經過了三年,他們用了整整三年溶了他的護體妖力,又在老宗主閉關第七日剖開他的胸腔,瓜分了他的妖核。
而上一世中,白逸尋被蕭沐卿蒙蔽,開始被困在禦靈宗,後來又忙于為蕭沐卿續命,直到死都沒再接觸過妖族舊部。
如今,他沒有把握妖族舊部還會不會承認他,但總要去嘗試一番。
他一邊設法解救那些被鎮魂鈴束縛的妖族,一邊朝着舊部所在之地前行。
自由不過三日,大雪封山的黃昏,白逸尋正用妖力溫養一隻救出的幼狐,眼前突然出現一襲迎風翻飛的玄袍。
他擡頭望去,竟是老宗主,對方手持的正是蕭沐卿房中出現過的 "歸墟盤",指針紅得滴血,直指他心口。
自己身上難道還有能被追蹤的東西?
他扯開衣襟,身上主要經脈處果然出現了暗紅的紋路
是蕭沐卿為了防止自己燃血反抗,在自己經脈上留的禁锢符文。
到底怎麼才能擺脫他啊!一想到蕭沐卿,白逸尋隻覺得打在身上的雪粒子都變得滾燙。
他渾身毛發炸成刺猬,尾尖甩動起滿天飛雪:"你答應過放我自由!難道你不怕我在蕭沐卿身邊會拖累他嗎?”
老宗主的銀須凝着冰碴,愧疚混着風雪一同撲在他臉上:“你再不跟我回去,沐卿能把自己凍死在雪地裡。”
白逸尋又回到了禦靈宗,實力相差極為懸殊之下,他沒有選擇。
當他趕到時,蕭沐卿的狐裘凍成了冰甲,隔着三丈遠,都能看見他嘴角凝結的血珠。
"少宗主已經跪了三天三夜了,他說見不到您就算凍成冰雕都不起來。" 值守弟子的聲音發着顫,"這是他第三次咳血......"
心像是被冰錐戳出了洞,又空又麻,但白逸尋看着蕭沐卿的眼神還是發狠的。
對方明明知曉自己的位置,若真想找回他,直接去找便是,根本沒必要将事情鬧得如此沸沸揚揚,更沒必要把自己折磨成這副模樣。
唯一合理的解釋是,他依舊在衆人面前塑造自己玩物喪志的形象。
前世裡,蕭沐卿從未表現出對權力的渴望,他本就不屬于這個世界,也無需争權奪利,如今他這般煞費苦心,隻有一種可能:他還在為拿回自己的妖核布局。
心尖像被雪水浸透的棉絮,沉甸甸墜着。
白逸尋無意識的向前幾步,披風系帶已纏在指尖,在他将要解下披風之時,卻突然對上對方充血的眼睛。
眼前人雙手撐地艱難站起,搖搖晃晃的,如風中殘燭般,一步步朝着他挪來。
幾步的路對方足足走了半柱香,那雙淬着冰碴的眼睛才終于近在咫尺。
眼前人呼出的熱氣混着喉間腥甜,壓得白逸尋肋骨發疼。
"你還知道回來......"
話還未說完,眼前人便一頭栽了過來。
白逸尋下意識伸手接住對方,懷中人的體溫低得像冰,冷得徹骨,他竟莫名害怕對方摔下去會摔碎,尾巴不自覺地纏上對方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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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逸尋脖頸被鎖上玄鐵鑄就的鎖鍊,囚在蕭沐卿的卧房之中。
他心中憤恨未消,幹脆化為獸形勉強攀上房梁,盡可能蜷縮在離蕭沐卿最遠的地方。
三日後的深夜,房中寂靜得駭人,連雕花木梁被貓尾尖輕掃過的沙沙聲都能聽的清楚。
白逸尋縮在暗影裡,貓眼瞳孔渙散,幾乎占據整個眼眶,胸腔裡空蕩蕩的,像是被夜風穿堂而過。
突兀的咳嗽聲震得床幔簌簌發抖,白逸尋的貓耳猛地豎起,尾尖僵在半空 —— 三天了,那個人終于要醒了嗎?
"白逸尋呢?叫他過來。" 蕭沐卿的嗓音裹着血鏽味,每個字都咬得森冷。
貓耳尖猛地一顫,白逸尋望着地面晃動的月光,紊亂的心跳在梁柱間回響。
隻見那蒼白的手指摸索向枕邊的鐵索,對方的目光順着鎖鍊一寸寸向上逡巡,最終與蜷縮在陰影中的白逸尋撞了個正着。
那道目光陰鸷如淬毒的寒刃,刺得他脊背瞬間漫上一層冷汗。
頸間的鐵索驟然發力收緊,血氣翻湧間幾乎要将脖子勒斷,他踉跄着被拽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