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逸尋心底猛地一沉,喉間仿佛被塞入冰雪。
他被親随扣住雙臂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看着對方将精純靈力貫入封印。
當啷脆響驟然撕裂寂靜,蕭沐卿的廂房内陡然迸發撕心裂肺的哀嚎,驚得檐下冰棱簌簌墜落。
寒意自脊椎竄上顱頂,白逸尋清楚對方不是糊塗人,鎮魂鈴的秘密肯定被識破了。
縱使這位禦靈宗長老素以寬仁著稱,但自己将鎮魂鈴種入少宗主額心的行徑,這很可能被視為一個小妖物對整個禦靈宗的嚴重挑釁。
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嗎?
他飛速思索對策,卻見付靈峰突然擡指,指尖泛起溫潤的靈光,那抹光芒觸及額心的刹那,意識如斷線紙鸢般墜入黑暗。
再度醒來時,小臂粗的玄鐵鍊穿過頸間的鎏金頸環,另一端深深嵌入鏽迹斑駁的銅柱。羞憤如岩漿般灼穿胸腔,白逸尋奮力拽扯鎖鍊,金屬撞擊銅柱發出刺耳的铿锵。
"敢把鎮魂鈴種進禦靈宗少宗主額心,你膽子倒是不小。"
循聲望去,暗影中的檀木交椅上,付靈峰緩緩直起腰背。
這位素日裡威儀赫赫的老宗主此刻形單影隻,曾經挺拔如松的脊背已經微微佝偻,渾身透出難以掩飾的疲憊,仿佛被歲月壓彎了腰。
白逸尋因前世記憶,對這位老宗主的底細略知一二。
付靈峰早就是強弩之末,人前展現的威嚴不過是勉強支撐的假象。
他的身軀内裡早已油盡燈枯,此次閉關對外宣稱是為修煉突破,實則是借助秘法延續殘生。
如今他已經一百五十有餘,修仙一途再無精進可能,本應安心頤養天年。
可偏偏幻靈樹選定的下一任宗主出世極晚,好不容易拉扯到二十歲,那青年卻始終病體恹恹,行事優柔寡斷,一副扶不上牆的模樣。
萬般無奈之下,付靈峰隻能拖着殘軀勉力支撐,繼續扛起宗主的千斤重擔。
白逸尋對他還是心存感激的,當年三千人族慘遭屠戮後,正是付靈峰頂着重重壓力,力排衆議留下了城内妖族俘虜的性命。
盡管這些妖族不得不以妖寵的身份苟活,但隻要性命得以保全,便還有轉機。
至于付靈峰先前的強硬姿态,白逸尋亦能體諒其中的苦衷。
這位老人早已是油盡燈枯之軀,為維系禦靈宗表面的安定,他甚至不得不對四大家族某些逾矩之舉佯裝不見。
他最大的夙願,便是蕭沐卿能盡快成長起來,肩負起禦靈宗的未來。
所以,當目睹蕭沐卿竟為一隻妖寵與林家長子争執不下時,付靈峰難免動了肝火。
此刻察覺對方态度稍緩,白逸尋試探着開口:
"我本是一隻自由慣了的妖,隻因為救了他的性命,他便要給我戴上頸環強行帶走。人族難道天生高人一等?就有資格随意束縛妖族?"
老人注視着他,緩緩而言:
“都是幻靈樹下的生靈,衆生平等,自然不存在人族比妖族高貴這一說。隻是,你既然選擇了人族聚集之地,那你就應該守人族的規矩。”
“不是我選擇的,是蕭沐卿給我帶着頸環不讓我走。”
"如此說來,你與沐卿的糾葛,全是他一廂情願?"
白逸尋已經确定了對方并不是來興師問罪的,且前世此人一直擁護衆生平等之道,也給過自己和蕭沐卿不少幫助。
他心中一動:這人說不定可以幫自己擺脫蕭沐卿。
于是他連連點頭,懇切道:“我救他不過順手的事,他跟我說他在家中極其孤獨,連個朋友都沒有,我心一軟就多陪了他幾天,誰知道後來就被他強行帶到這兒來了。”
“若你所說的都是真的,将鎮魂鈴種進他額心也是無奈之舉了?”付靈峰目光一轉,落在白逸尋的手腕上。
白逸尋立刻會意,自己手腕上的鎮魂鈴,仍對蕭沐卿的生命存有威脅。
而且這鎮魂鈴串在妖族特制的法環上,對方有所忌憚,不敢貿然行動,才任由鎮魂鈴留在原處。
付靈峰不是什麼惡人,況且雙方實力相差懸殊,若想得到他的幫助,自己得先拿出足夠的誠意。
念及此處,白逸尋默念法咒,主動摘下法環上串着的鎮魂鈴,遞向對方:“若你能放我離開,這鎮魂鈴就歸你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