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晚上,一直到這時候,隋青葉腦子裡的那個吻一直揮之不去。有些情緒他一直擠壓在心裡,其實從來不準備暴露出來,可那個吻之後,他心裡有塊地方不一樣了。
他一直認為鄭什沒辦法接受自己是同性戀這回事,但鄭什的反應卻并非如想象中那樣,接受地那樣平淡,那麼無所謂。可他轉念又想,這究竟是因為哥哥本來就不反對,還是因為,自己在哥哥心裡不一樣?和别人不一樣,自然是有特權。
他想到自己腿上的傷,傷疤很醜陋,但也是他的勳章,他的借口,他借着這件事在哥哥面前放縱了一次又一次,一點點地磨着他哥的脾氣,那些尖銳的棱角,在漫長的歲月中已經被磨平地差不多了。
是時候了嗎?他心想。
如果哥哥能夠接受自己是gay,那又是不是也能夠接受自己喜歡的人就是他?如果真的完全不接受,那那個吻又怎麼會顯得那麼順其自然?不輕不重,不像是在敷衍,而是正兒八經的——接吻。
那晚的浪潮一直未曾退去,不知不覺直到今天,已經越發地洶湧澎湃了。他曾以為的不可能,如今已經可能一半了,再過分一點,也沒關系的,是不是?
這種想法在心中發酵。
“哥哥……”
聲音回響在狹窄的空間中,他走進一步,帶進一股淺淺的火藥味,就連空氣也變得緊張而顫抖。
“哥哥,你睡着了嗎?”
隋青葉咽了咽口水,由内而外的緊張感讓他在炎熱的氣溫中莫名感受到了寒意,手臂上細小的絨毛都立了起來,害怕的情緒越發沖撞着他,可這卻并沒有阻止他前進的腳步。
越是害怕,他居然越是想那樣去做。
“向導說他已經把東西都準備好了,你現在可以過去清點一下,如果有什麼東西沒帶齊——”
鄭什沒什麼動靜,依舊睡得很安穩。
可就是因為這樣,他的鼻尖突然從鄭什身上聞到一股淡淡的煙草味,那些藏匿在記憶中一次次淺薄的心動忽然間就被壓縮集中,他甚至從記憶中搜尋到了機油的味道,就像每一次他抱着哥哥睡覺,那股讓他覺得安心,覺得慶幸,屬于家人的味道。
他再沒能說完那些無聊的話,帶着點哽咽的強調,深吸了一口氣。
“鄭什,我喜歡你。不是弟弟對哥哥的喜歡,是想和你接吻的那種喜歡。對不起哥哥,我……”
為什麼不罵自己?為什麼不發火?都是因為你不拒絕你不質問你不把這些事當事,要不然那些大逆不道的完全不可能的事才讓自己覺得有了一絲可能。喜歡了那麼久,煩惱了那麼久的事,如今有了一絲絲的可能,叫誰能控制得住不去想啊?
近在咫尺的那個人雖然睡着了,可隋青葉卻覺得自己的心髒被他用力地沖撞着,他再也控制不住地,将那個吻拎出了現實,附身吻了上去,轉瞬即逝。
山貓這時候剛和朋友溜達了一圈回來,他搓了搓鼻子上的灰,正要往裝備庫去,旁邊的朋友卻撞了撞他的胳膊。
“幹嘛?”他煩躁道,而後順着朋友示意的方向看過去,恰好地,他看到隋青葉吻上去的那一幕,“呵。”
“你們先去,我跟着就來。”山貓笑道。
夜色漸漸籠罩了整個營地,蟬鳴聲響徹天際,隋青葉轉頭出門,看到山貓時,瞳孔驟縮。
“你看到了什麼?”他的嗓音如墜冰窖。
山貓冷哼一聲,挑釁道:“什麼都看到了。要不要我把你哥叫醒?”
隋青葉:“你敢。”
山貓清了清嗓子,埋下頭,忽然間,“鄭——”
頓時,隋青葉隻覺得渾身的血液倒流在四肢五骸,他的心髒被極限的恐懼攥得死緊,他後悔自己沒有把槍帶出來,要不然……
“放心,我不說。”山貓突然笑眯眯地摟住他的肩,将他從裡面給拽了出來,“這事兒你知我知,隻要你聽我的,我保準什麼都不說,還幫你追你哥。”
隋青葉面色死灰,對他的話并未作出答複。
山貓接着道:“也就三天,我知道你玩槍有天賦,我和你哥約好了,打明兒分兩組,到最後比誰最厲害,怎麼樣?”
“……你說要幫我,是什麼意思?”
山貓在他耳邊悄悄說了句什麼,隋青葉那雙晦暗的眸子裡立刻閃爍出一抹興奮。
“好,我聽你的,就三天。”
房間内,手機在褲包裡振動了很久,提前設置好的鬧鐘響得很是及時。在聽到山貓說話那一刻,鄭什輕輕揭開眼罩。
直到那兩人走遠了,他仰躺在椅子上,目光空洞地望着結了一層灰的天花闆。
這都,什麼事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