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坐着,”宋昭的語氣毋庸置疑,帶着一股不容反駁的堅定。她将九鳴安置在窗邊的睡榻旁,讓他穩穩坐下,随即轉身吩咐常青:“去将藥箱拿來。”
夜已深,楚楚和巫醫這個時辰應已入睡,九鳴的傷,宋昭隻好自己動手處理。她醫術雖隻學了個皮毛,但處理些簡單的外傷,還不算難事。
常青很快将藥箱取來,宋昭接過,放在榻邊的小幾上。打開藥箱,取出幹淨的紗布、藥粉和清水,動作雖不熟練,卻十分細緻。
九鳴始終安靜地坐着,閉着眼睛,微微仰着頭任由她擺布,眼睛雖看不見,卻仿佛能感受到她的專注與小心翼翼。
她是怎樣的一個女子呢?剛剛的針鋒相對不甘屈居人後,面對他諸多試探,也能遊刃有餘地化解,還能不動聲色地反将他一軍,讓他不得不出此損招。
現在又不計前嫌地為他處理傷口,心硬如鐵是她,心軟如綢的也是她。
鼻尖蓦地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氣,似清甜的果子,又似沁人的花蕊,随着女子的靠近,兜頭兜腦鑽進他的鼻腔中。好似那夜,她意亂情迷中身上散發的味道。
體内忽然有股暖流正橫沖直撞,一下一下撞向心髒。袖中的雙手,也情不自禁地掐住了大腿。
廳堂中打翻的碗碟早已收拾幹淨,丫鬟小厮安靜地退下,大門緩緩關上,淩亂的腳步聲漸漸走遠,室内室外,一時靜谧無聲。
女子用濕布擦拭着他的額頭,她的動作很輕,手指很軟,指尖帶着溫熱,一點一點清理着血迹。她微微低着頭,幾縷發絲不經意間垂落在胸前,随着她的動作輕輕拂過他的臉頰,帶來一陣酥麻的觸感。
他努力克制着,緩緩睜開眼,試圖看清眼前人的模樣。然而,視線依舊模糊,隻能依稀分辨出女子那一襲火紅的衣裙,高挑的身姿,以及一張白皙的臉龐。
宋昭忽然發現他睜開了眼睛,詢問道:“疼嗎?”
“不疼。”
九鳴垂眸,朦胧中發現女子的羅裙和自己的衣擺堆疊在一起,随着動作,與腰間玉佩的長穗,慢慢糾纏到了一起,仿佛兩片雲絮在無聲中融為一體。此時,衣服摩挲的窸窣聲,也在耳邊變得暧昧起來。
燭火晃動,窗上映出兩個時而交疊的身影。
九鳴的心緒忽然如脫缰的野馬,難以自控。心底那股暖流像是被點燃的火焰,無論如何壓制,都無法熄滅。他不禁暗自疑惑,為何每次面對七姑娘時,自己總會生出這般難以言喻的沖動?
窗外風聲掠過,帶着一絲涼意,卻怎麼也平息不了心中的波瀾。
與此同時,宋昭内心也不平靜,先前體内那股燥熱,在觸碰九鳴時更甚。她堅持包紮完,才稍稍松了一口氣,低聲道:“好了,這幾日别碰水,小心些。”
九鳴微微颔首:“多謝姑娘。”
宋昭聽罷,心中微微一暖,卻又忍不住低聲嘟囔:“不用謝,你眼睛看不見,以後走路先喚常青扶着,别再摔了。”
九鳴聞言,唇角微微揚起,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卻并未接話。
一時無話,宋昭忍着内心的煎熬,沒有察覺這話的不妥,都要趕他出府了,還關心他摔不摔幹什麼。
宋昭收拾好藥箱,擡頭看了九鳴一眼,見他垂着眸,眉宇間透着一抹難得的柔和,褪去了剛剛的鋒芒,隻剩下一種近乎溫順的安靜。心中忽泛起一陣複雜的情緒,像是被什麼輕輕撥動,隐隐生出一絲難以言喻的柔軟。
那感覺像是春日的微風拂過湖面,蕩起一圈圈漣漪,卻又讓她有些無所适從。她迅速移開視線,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藥箱的邊緣,試圖壓下心頭那抹異樣的波動。
“那……那個,”宋昭試圖說些什麼來掩蓋,猶豫着要不要留下九鳴。
“七姑娘,在下沒有說謊,我确實不記得之前的事了。”九鳴一副坦坦蕩蕩的模樣,以為宋昭支支吾吾還想打探他的身世,坦白道:“姑娘容我這幾日已是仁至義盡,實在不敢再叨擾府上。”
九鳴摸索着想要站起來,卻一不小心摸到了一雙柔軟的手,那手似慌張地想甩開,卻沒有站穩,一下将他壓倒在後面的睡榻上。
宋昭隻覺得眼前一花,整個人就倒在了九鳴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