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和他做個交易。”
秦蕭說着,展開一份股權協議:“我要他手中28%普通股的投票權,但他可以保留對應的優先股。”
陳律師皺起眉頭:“這意味着秦先生将徹底喪失對集團的話語權。”
“他每年依然能拿到分紅,足夠維持優渥的生活。比起在監獄裡度過餘生,這個條件已經相當優厚了,不是嗎?”
陳律師的眼神變得有些複雜,他思索了片刻,說道:“我需要和秦先生商議。”
“當然,不過請轉告他,鄭宛筱為了自保可以出賣他,而我至少願意給他留一條體面的退路。”
看守所會見室裡,秦東明胡茬淩亂,眼神頹唐,那張人到中年仍然英俊不減的臉上,此刻隻剩下狼狽。
聽完陳律師的轉述,他喃喃道:“她這是要徹底架空我啊……”
陳律師語氣無奈:“老朋友,恕我直言,從法律角度來看,這是你眼下最好的選擇。”
“當年我離婚的時候,還是你幫我和瀾星做的财産分割。你當時勸我三思,我沒聽進去。”秦東明苦笑了一聲,“現在看來,你是對的。”
“我以為找到了真愛,把别人的女兒捧在手心,卻把自己的骨肉越推越遠。結果呢?我以為的真愛、我視若己出的掌上明珠,竟然聯手把我送進監獄。”
“最諷刺的是,等我終于看清了這一切,明白最該珍惜的人是誰時,我的家早就散了,我的親生女兒也對我徹底寒心,要将我逐出集團。”
秦東明頓了片刻,頹然地擡起頭:“老陳,你說,我是不是活得特别失敗?”
陳律師歎了一口氣,默默拍了拍老友的肩。
兩人一時無話。安靜的會見室裡,秦東明盯着那份股權協議看了許久,最終按下了自己的指紋。
一周後,檢察院撤銷了對秦東明的指控。
鄭宛筱由于構成誣告陷害罪,與原罪數罪并罰,将面臨十五年以上的刑期,顧婕也因幫助僞造證據罪被警方逮捕。
秦東明再一次走進集團大廈頂層的董事長辦公室。
這間曾經見證他叱咤商海的辦公室,如今隻剩下物是人非的寂寥。
秘書正将他的個人物品裝進箱裡,習慣性地脫口而出:“董事長……”
話一出口,他便意識到自己的失言,氣氛凝滞了一瞬。
秦東明已經不再是董事長了。
箱子最上層是一個電子相框,原本放在辦公桌最顯眼的地方。
相框裡是秦東明和顧婕母女的合照,鄭宛筱挽着他的胳膊,顧婕溫柔地靠在他肩頭。
秦東明盯着看了幾秒,突然抓起相框,狠狠按下删除鍵。
相框恢複了空白。
秘書将箱子搬上商務浮空車,秦東明走出辦公室,在走廊上遇見了秦蕭。
秦東明走上前,開口道:“你早就預見到她們會反咬我,是嗎?”
秦蕭沒有否認:“我隻是比你更了解她們,更了解人性。”
秦東明猶豫了一下,終于問出那個壓在心底的問題:“那個年輕股東……他是淩歌涯和誰的孩子?”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秦蕭平靜地說道,“官方通報寫得很清楚,十年前淩歌涯的公寓失火,她和她的孩子已經葬身火海。”
秦東明很快反應過來,聲音顫抖起來:“是顧婕幹的?”
秦蕭語氣轉冷:“如果你心裡還有一絲愧疚,就永遠别再提起這件事。”
秦東明沉默良久,低聲說道:“是我對不起你和瀾星。你……恨我嗎?”
秦蕭搖搖頭:“我曾經恨過顧婕和鄭宛筱,但是我沒辦法純粹地恨你,那樣對我來說是一種情緒負擔,所以我隻能遠離你。”
說完,她轉身走向電梯,沒有去看秦東明的表情。
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又緩緩合上,将紛紛擾擾的過往隔絕在兩端。
接下來的幾個月裡,明星航運集團經曆了一場徹底的權力洗牌。
董事會半數成員被撤換,與顧婕相勾結的董事全部被清算出局,核心管理層也完成了全面換血。
相應的,集團股價止跌反彈,不僅收複了危機期間的跌幅,更是一舉突破曆史新高。
董事長辦公室的陳設沒有太大變化,隻是坐在辦公桌後的人,從秦東明變成了秦蕭。
窗外天色微沉,敲門聲輕輕響起。
“進。”秦蕭道。
柯子夜推門走進來,将一杯熱咖啡放在她面前,眉眼含笑:“董事長這麼敬業?”
“怎麼,股東來查崗?”
“來接你回家。”
柯子夜走近秦蕭,俯身撐在桌邊,伸手替她撥開一縷垂落的發絲。
這一瞬間,兩人距離極近,少年衣服上清冽好聞的氣息傳來。
秦蕭忽然偏頭,幾乎與他鼻尖相觸:“顧婕死在監獄了,獄警說是鬥毆意外。”
柯子夜神色未變,迎上她的視線,淡淡應了一聲:“嗯。”
“是你嗎?”
“姐姐這樣問,我很難回答。”
柯子夜直起身,乖巧地後退半步,笑容溫順,像是藏好了危險的爪牙。
“算了,一命償一命。”秦蕭無奈地歎了口氣,換了個話題,“新董事的任命下來了。”
柯子夜站在逆光中,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你知道的,我為什麼要進董事會。”
秦蕭關閉光腦,室内驟然變暗,兩人的視線在黃昏的光影中交錯。
她的嗓音帶着笑意:“我知道,但我想聽你親口說。”
“從始至終,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來到你身邊。”
落地窗外,最後一抹夕陽消失在天際。
刹那間,世界溫柔地擁抱永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