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控錄像的畫質有些模糊,畫面中秦蕭和柯子夜帶着特制面罩,看不出真實面容。
可見錄像的來源并不是走私倉庫安裝的那些全息成像攝像頭,而是合金加工廠原本的老式型号。
錄像裡,秦蕭正和持槍的警衛周旋,掩護柯子夜撤離,至少她自認為是這樣。
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讓她仿佛被砸了一記悶棍,大腦一片空白。
柯子夜根本沒有離開,而是閃身躲進廠房的角落,靜靜地站在陰影裡,直到秦蕭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合金廠門外。
下一秒,他身形如鬼魅般掠出,距離最近的警衛甚至來不及擡槍,就被他劈中後頸,軟綿綿地倒下。
第二個警衛剛轉身,柯子夜已經欺身而上,一記膝擊頂碎了他的肋骨,反手奪過電棍,順勢砸向第三個人的太陽穴。
不到半分鐘,剩餘的警衛全數倒地。
秦蕭死死盯着畫面,瞳孔微微收縮,她從未見過這樣的柯子夜。
他在她的面前總是那麼天真單純,笑容明朗,從未表露出絲毫攻擊性,以至于她很難将眼前這道攻勢淩厲的身影和他聯系在一起。
柯子夜垂眸掃視了一圈,确認無人清醒後,忽然蹲下身,撿起了其中一名警衛的電棍。
秦蕭呼吸一滞,隐約意識到他接下來要做什麼,卻不敢相信。
然而畫面中的柯子夜沒有絲毫猶豫,握緊電棍,對準自己的肩膀狠狠劃下。
電棍的尖刺撕裂衣料,割開皮肉,從鎖骨一路斜拉至胸口,鮮血瞬間湧出。
他的下颌線條因劇痛而繃緊,額角青筋暴起,眼神卻始終冷靜,甚至帶着某種滿不在乎的漠然。
秦蕭看着他扔掉電棍,身影消失在鏡頭裡,隻覺得一陣寒意從脊背竄了上來。
她擡頭看夢魇,嗓音有些發緊:“……為什麼給我看這個?”
“順手而已。”夢魇的語氣帶着冰冷的警告意味,“你要是死在他手裡,對我來說會很麻煩。”
秦蕭僵硬地扯了一下嘴角:“多謝提醒。”
從訓練室走出來,她的腦子很亂,眼前不斷閃過柯子夜親手劃開自己血肉的畫面,他臉上全然陌生的冷漠神情,與鮮血淋漓的傷口形成強烈反差。
事到如今,她已經很确信,她和柯子夜的相遇絕不是偶然。
從他故意破壞超導線圈,來到她所在的修理店修車開始,一切都是他精心設計的劇本。他既是導演又是演員,而她一步步落入陷阱,對他的僞裝渾然不覺。
毛骨悚然之餘,秦蕭心中湧起無盡的疑惑。
柯子夜處心積慮地接近她,不惜對自己下狠手也要獲取她的信任,到底是為什麼?
回到首都星,秦蕭看着柯子夜的來電,指尖懸停在屏幕上方,遲遲沒有落下。
想到她的愧疚和信任全是對方算計的結果,她沒辦法再用從前的态度面對柯子夜。
屏幕不斷閃爍,她深吸一口氣,按下接聽鍵。
“姐姐,你回首都星了?”柯子夜的聲音裡帶着她熟悉的輕快。
秦蕭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不那麼僵硬:“嗯,剛到。”
“就在昨天,黎華天将《晚櫻》送到了嚴素家。等美玉那邊拿到剩下的證據,就能将他們一網打盡了。”
“多謝。”秦蕭道。
她離開首都星的時候,曾經讓柯子夜幫忙跟進黎華天贈畫的進展。
這段時間被忽略已久的古怪之處,在此刻忽然變得漸漸明晰。柯子夜總是在她需要的時候,恰到好處地出現,又總能提供她恰巧需要的東西。
太過完美,也太過巧合了。
然而她無法否認,如果沒有柯子夜的幫忙,她調查走私的進展不會如此順利。
他的真實目的到底是什麼?
秦蕭猶豫了一下,開口道:“我住的地方水管爆了,得找地方暫住幾天。你上次的提議……還作數嗎?”
一周前她拒絕了柯子夜邀請她搬來同住的提議,是擔心自己危險的處境會牽連對方,現在卻變成她為了查清他身上的謎團,主動提出借住。
這樣想來,還真是有些好笑。
“當然,我現在去接你?”柯子夜聽上去有些欣喜,嗓音裡帶着明顯的笑意。
可是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那些曾經令人感到溫暖的體貼關懷,此刻卻成了紮進心裡的一根刺,催動着内心的不安和戒備瘋狂滋長。
“不用,我晚點自己過去。”秦蕭飛快地拒絕了。
畢竟她剛剛撒了個謊,小旅館的水管并沒有問題,她不想讓柯子夜察覺到異常。
秦蕭再一次站在柯子夜家門口,柯子夜穿着米白色的居家服,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
他的笑容一如既往的單純清澈,眼裡像是流轉着細碎的陽光,連周遭的空氣都跟着明亮起來。
秦蕭隻覺得一陣恍惚,她已經無法分辨那笑容背後的真心與假意。
接下來的三天裡,她趁着柯子夜睡着的時候,檢查了他家裡的每一個角落,沒有發現任何有用的線索。
唯一沒查過的地方,隻有柯子夜的卧室。
直到第四天早晨,秦蕭揉着眼睛走進客廳,忽然腳步一頓。
柯子夜站在落地窗前系領帶,淺灰色西裝襯得身形格外挺拔修長。
他平時的風格以休閑随意為主,這樣的穿着讓他莫名多了一絲陌生感,像是被什麼無形的東西重新描摹了輪廓。
秦蕭注意到他低頭整理袖口的瞬間,手腕上昂貴的月相表反射出一點銀光,這是出席重要場合的标志。